那笔本来不菲的善款,怕是几乎在此消耗将罄,早已所剩无几,可能,仅剩下的不会多少,可能,勉强还可以支撑起她那坍塌了的半爿天地,一二年,仅就生存,也不敢说是绰绰有余。
本来她是该回学校。她本即休学,应该继而续读,继续她未完的学业。但她已没心思,也分明已是再没必要了。那于她,早早不是从前。她无法面对,也无能再次进入校门了!况且,她们的那一茬也都毕业了,走得了无踪影,她还算是哪一茬的学生?现在也都开学了有二三个月了,她还是哪一班的?不敢讲,学校真的还应该会接受她。其实学校于她也已失去了意义。本来应该说,她事先是属于休学。这时回校也是当然。只要补办注册手续,还可以再读一年。正好珍存、紧紧揣在身上的善款,应付一年的学费生活,可能不成问题。而问题是:
——你毕业了,还会有哪个单位能接受你?还有心思全身于学业?你还能胜任吗?属于你的世界早已不再,而属于你的,就只恐怕是最后的、五年!天哪,这五年,你该如何渡过?单位对你还会有多在意义和意思?
临出院时她跟医生开诚地直面的谈过自己的病情,医生也只能坦率地告诉她,按时下的疗程效果,五年生存率应该是百分之六十。但她究竟属于哪一个百分比之中,会不会反而是另外的四十?医生总在闪烁其辞。只在安慰她,说现在的医学进步很快。北京上海都开始骨髓移殖。或许过不了三五年就可以成熟。
那于她,那是遥远的风景,像那海市蜃楼,也只能是一条医疗消息。那消息,她也略知一二。成功率成只是并不大的百分比。况且背后的花费,那更是天文数!未来的成就已经不属于她。纵使是侥幸赶得上,也不是她所能享受得起。就是时下的百分比,她还未知该是属于哪个百分比的范畴内!五年又能意味着什么呢?小孩子也清楚。再上一年学,还有多大的意义?况且后面的五年内还要随时回访。那仅有一点善款,最后还能支持多久?
除了尽可能地生存,说白了就是只为了活着下去,将生命拼命地拉长,能到哪那也即是她生命的统计资料点!她已接受这一切,除此而外,此时还能顾得上什么?
上学?还上什么学?将最后仅有那点钱全花在了那早已没了希望的地方,岂不白掷进了无底洞里?岂不是等于的自我作践?!
此时她反而已不能轻率地说要放弃。此时命运之神已将她剃度,却无处可出家,她已经是无家可归了!又没径可遁入空门而要出家!她真的——与是回家。不如出家。人生于她、岂怕不是四大偕空?
——我还能去哪?
她再也忍不住,情不自禁地,轻轻的问。问自己!
而她此时,只是麻木地随着他,走出医院。
她身不由己似地情不自禁,一步三回首,当时她只怕会……怕要再也走不出这大门。这时看来她、还真的,终于能走出大门。这是她的命运之门。她终于闯过了鬼门关!
这是她生命之本被巨大的某种无法把握的能量辗转,折屈,扭曲的地方!由于脆弱的质量在此产生的变异,被外来的巨大的物理能量将她的生命直钱拆弯,辗碎,重铸,将她的生命扭曲、缩减,使她的生命轨迹在此偏离原先的位置。
或许,这也是生命中的相对论罢?分明,她正处在生命的关口,身在命运折叠的拐角处。可以说,也应该说是命在旦夕中,只能险中取胜,心存最后的、是侥幸!
“你是不是想跟医生……”姜伟或是看她正在一步三回头,像那离巢的乌鸦,绕飞三匝,他小心地轻声问。
“算了。医生也都知道。”她顿时清醒过来。随之才想起。她是该与人告别。但不是医生。昨天她都跟她说了,也罢。此时那人不知到哪去了。她想快点走,此时真的只怕要与她告别!道别于她,显得有点、是残酷。分明是、这一别,必是永远。她显得无法承受得住,那生命之轻中的最后的沉甸甸!
“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到外面要车!”姜伟细心地扶她坐在大院的矮栏边的花池边上。
她默默地坐在那冷落的角落里,四顾着,追寻将是永远留在这的点滴记忆。看着这生命拐弯的地方,既是终点,也已是她的起点。生命的星宿迷失在了强大的质量中,她的梦想,她的美好,她的希望,全都只能轻轻地、悄无声息的,放在了这!她殆地想一起那么一句此时听来太冷酷的话:当你将进入地狱时,只能将所有的希望与梦想放在门外!
她此时……岂不正是……正是如此?!
她的梦想,她的理念,她最后的希望,也都只能悄无声息地轻轻放在这了。以前理念的所有,一下子、在此全变成乌有。她无法抗拒,只能接受,那带有巨大能量的魔鬼,就是在这、完全地屈服于那无法违迕的强大质量的扭曲。
分明,自己正是深深地卷进了恶舛的旋涡里。她还算侥幸的,她最后不也已从魔鬼掀风鼓浪的旋涡中挣扎了出来?
但,在不测的命运面前,每个生命并不平等。侥幸并无法眷顾每个无辜的生命,有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