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宁静的大将军府里鸦雀无声,只有不知疲倦的虫鸣声反复不休,回荡在扶摇阁冷清的院落里。月光洒在石阶上,仿佛落了一地洁白的霜。
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我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没有人,寥寥几个护院刚刚进行完巡逻,正是换班休息的时间。
麻利的爬上那棵离围墙最近的树,我轻车熟路的踩着几块上午费了好大劲才搬到这里来的大石头,脚腕用力一撑便出了围墙。
“嘁,不帮就不帮。”我嘀嘀咕咕了一会,大胆地走在冷冷的街上。
深夜的毓都虽有几家仍亮着灯的人家,但是都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只有或大或小的影子映在鹅黄色的窗纱之上,角度再好一点还可以看见女子晃动的步摇,然后猜测那个女子是否云鬓花颜。
毓都的东面有座常年无人住的宅子,宅楼高耸,名为“东风雅阁”。据老人说那座宅子原先的主人是前朝一位地位显赫的亲王,后来陈朝建立,亲王不降处死,当夜有人在宅府周围听见白狐拜月长鸣,视为不祥,自此无人敢靠近,荒废至今三百余年,后来逐渐沦为乞人的住处,又因为宅子实在太大,所以毓都的乞丐大多都居住在此。
站在东风雅阁的朱漆大门前,我伸手探了探门板,门板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铜锁锈蚀,红漆也差不多脱落干净,斑驳一片。三百多年的光阴在这扇门上缱绻流转,送走一个王朝又迎来一个王朝,还要接受昌盛荣辱的洗礼,也难怪这扇门如此破旧不堪。
“哎呀快跑,那个人是妖怪!”只是还没有等我推开门,门就被从里面打开来,急匆匆跑出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哎,怎么回事?”我拉住一个人询问。
“哎呀不得了,里面有个人身上长满了花,一定是妖怪!快跑吧!”被我拉住的人不耐烦的说着,然后恐惧的撒腿跑开。
不一会人全部跑光了,东风雅阁里面又恢复了安静。可怜原本钟鸣鼎食之家,最终连乞人也不屑一顾。
我径直走入内堂,屋内有几盏蜡烛,橘黄色的光晕驱走冰冷的黑暗,像是一团软绵绵的云朵浮在空中。
一个小乞丐把身子缩成一团,口里不停地呢喃:“冷……好冷……”
我认出这个乞丐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一个,不禁心里一阵激动。之前她和路人回嘴,风吹起过她的头巾,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面我似乎看见过一朵青色的莲花,像极了我曾经在古书上看到的苗疆巫族女子的传统点饰——碧台莲,这也是我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到这个地方来的原因。
“喂,你没事吧?”我快步走过去看她,她的身体温度明显低于常人,冷的有些僵硬。
“冷……”她似乎是感受到我的体温,整个身子缩进我的怀里,像是受惊的小兽,紧张不安。
我摘掉她的头巾,惊异地发现她白皙的脸上满是青色的莲花,从眉心向四面伸展着花瓣,并且慢慢变细变长,她其他裸露出来的部位也同样浮现出这样的诡异莲花。这些莲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大有覆满面前整具身体的趋势。
我冷汗出了一身,连忙推开她,手里藏着的银针瞄准了她的手腕急刺而下,并且在其他重要的穴位如法炮制。
她口里无助的呢喃着“冷”,却因为银针封住了关节的关系身体成平躺的姿势不得动弹。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她睁圆的眼睛里面死气沉沉,布满了绝望的色彩,像是没有光彩的琉璃珠,看上去是深邃的黑暗。
“没有满十八岁不能下美人蛊,否则会被反噬,适得其反,驻颜不成反成毁容,续命不成反成折寿,你不知道吗?”我知道她的意识还在,只是因为被蛊虫反噬的过程过于痛苦她无法压制。
她当然是无法回答,她的全身力气都用于忍受那坠入地狱般的感觉。被美人蛊反噬的人会有短暂的失忆症状,并且体温会在很短时间里面降到零下,直至冻成一块冰死去。
我当然不能够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那个孩子身上的美人蛊是她下的,吸引蛊虫的血液必须足够新鲜与温暖,她还要活着去救那个身上寄托着一家人希望的孩子。想到这里我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手臂,让她喝下我的血,希望能够暂时拖延住她体温下降的速度。
有些慌乱的把藏在袖子里面的针袋拿出来铺开,我的心紧张得怦怦跳,施针的时候好几次都刺斜了,急得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得不几次停下来平稳呼吸,鼻尖上的汗珠一颗颗落下来,落在地上绽放出小小的水花。
人迎,膻中,巨阙。关元,期门,商曲。一针针下去,又一针针拔出来,我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在看到最后从晴明穴拔出来的针上乌黑一片时安稳的落了下来,片刻之后又用匕首在她同样乌青的手指上各划开了一个小口,我看着那黑色的血液慢慢流出,缓缓地瘫坐下来,收起针袋。
黑血腐蚀性很强,流到地上时地面“噌”的一声升腾起一阵烟,并且在平缓的地面上流动,那是因为那不只是血,里面还残留着美人蛊蛊虫的尸体。
被烟呛到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