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还让他深深明白了另一点,在经历过千万里逃亡方才九死一生来到这九嶷山中的五族族民心中,活着是第一等的大事,是超越了包括北归中原、营救唐尧、诛灭虞舜等在内的其他任何一切的大事。
他很理解且尊重族民们的这份最为质朴的第一追求,乃至于他自己,或许是失去了九岁前所有记忆的缘故,虽然倍受南昌河三年严苛教化,但是他历经三年焚元、身入阴山之苦,问道修行为的也不是重返中原这些事情,而是希望达到元神境,进而找回曾经失去的记忆。
他这个挂着尧皇帝孙身份的人尚且如此,又凭什么要求那些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五族族民继续保持北归中原的热衷?因此,他宁愿放走淮山,也不愿追究族民们对尧皇帝孙的不敬之罪,更不愿看到南昌河为了挽回乃至进一步彰显自己的威严,从而借合并五族之宜,对曾受淮炎玉父子所左右的人进行报复。
南门宴对着脉脉的溪流沉默许久,内心深处的这些想法,他并不打算跟徐昭然讲,感觉到徐昭然再次转头朝他看来,嘴角掠过一丝无奈的微笑,淡淡说道:“淮山落得身残志缺的下场,除却他父亲淮炎玉所造成的那一部分原因之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牧牧因为我。他平日里虽然对我不甚热情,但多年来对牧牧总归还是很好的。”
徐昭然感觉到南门宴说的话语间略有一些感慨的意味,特别是在一连两次提到“牧牧”这两个字或者这个人时,更有一丝绵绵的欣喜与温柔,秀眉轻轻蹙动了一下,心底很是好奇,甚而是想要问问,“牧牧”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话到了嘴边又悠悠咽了回去,举头仰望着茫茫的夜色山峦,说道:“我刚给临渊七十二圣峰送信去了。”
南门宴狐疑地转眼看向徐昭然,见她昂首仰望南天,恍然醒悟到她说的是那一道冲天远去的红芒,不以为意地淡淡回应了一声:“哦。”
徐昭然见南门宴不仅没有问她为什么送信出去,送的又是什么信,而且对临渊七十二圣峰这七个字也置若罔闻,一星半点震惊或者好奇的神色也没有,微蹙的秀眉不禁挑动飞扬了几下,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在迷谷灵泉中发现了天灵石矿,淮炎玉请来偃师都,还往迷谷深处搭建浮桥栈道,想必也已知晓矿脉的存在。这一处天灵石矿很丰富,丹元坊近些年来也缺天灵石,收到信后,应该很快便会派人过来。”
南门宴阅读过道藏三千卷,对天灵石略有了解,也知道一座丰富的天灵石矿对于任何一个修仙宗门而言,都是十分宝贵的财富和资源。徐昭然说的临渊七十二圣峰也好,丹元坊也好,他不甚了解,也兴致缺缺,他唯一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因为天灵石矿的缘故,九嶷山中很快就要有外人进来了,五族族民的清净和安宁很快就要没了。
南门宴微蹙着双眉,转身静静地看进徐昭然的眼底,十分认真地问道:“为什么?”
徐昭然坦然不回避南门宴的直视,秀眉间略带一丝沉凝,说道:“偃家已经知道了你们这里有天灵石矿,如果我不请宗门内的前辈前来主持公道的话,整个谷城方圆千里都将会纷争不断,你们将会更加危险,甚而永无宁日。”
南门宴耳畔回荡着徐昭然充满真诚的低沉话语,脑海中浮现出偃师都傲然冷漠的身影,虽然这个人在整个春祭大典过程中始终一言未发,但南门宴还是隐隐感觉得到他身上暗藏的那一份阴鸷如冰的寒冷。转头朝着静谧简陋的部落营寨深深望去,无奈短叹了一声,默然转身迈步,缓缓踱了回去。
外人要来,五族合并之事,怕也只能遂南昌河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