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前三天，永历朝庭人马也平安到达莫蛮之地。
除了后宫各处因旅途辛苦，女人小孩念家思亲，时有哭啼争吵之外，因水土不服、瘟疫暴病、毒虫咬伤身亡者时有发生，一路就地草草掩埋，或是曝尸荒野，也无人再费心神去为他伤感。
永历帝自家倒觉得比先前要精神，生出丝丝幻想也日逾增多。这天晚上，因见四处旷野无障，也无有强人贼伙来偷袭，就同意几位大巨的建议就地扎营。官兵给东宫后宫搭了几个草棚暂歇，大臣们自己想办法三人一伙五人一伙自找避风处烧着火堆歇下，顺便将正顿时舍不得吃偷藏在包袱中的食物取出来就着火解馋闲磕。永历帝自选了一处旷地，执意让内侍将卧榻搭在远离众人的露天野地，只挂上一笼透博的锦账，想借此时光清静片刻。先时久未入睡，四野风声如嚎，又如歌如诉，冷露浓雾也时而飘来，竟觉云走雾飞，象是到了仙乡一般，心中好不畅意。过一会儿，他隐约看到半轮明月和满天繁星，默看半晌，不觉迷惑起来，昏昏的也不知是迷了还困了一阵。再清醒过来时，旷野无边，天光明媚，天上繁星都不见，只那半轮残月，周边两颗亮星紧随其后。那光华美丽的天高美景，让人爱看不够，顿生出无限想望和儿女情长。星月相守相伴一路行去，正如不离不弃的一家三口。他突然想也不知王后和太子此时可看到这温馨情景，过几天就到缅地，但愿上天保佑可以摆脱身前身后这些虎狼猛兽，我一家人的平安天伦幸福也许真的可以实现。如真的有那么一天，再也不把什么江山美人的俗世之欲放在眼中了。
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声惨嚎，侍立在侧的李公公向他小声报告道：“陛下勿惊，是马大人他们几个就着火堆煮酒闲聊，想是喝高了，思家思亲，就管不住自己了。”
永历道：“这个情景朕也有同感，如何不理解。只是此时非常时间，身为重臣如此感情用事，如何引领众人越过这深山老林凶险灾难，真的是罪过！朕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好人，听着怪不好受的，公公还是快去劝慰他们一下吧。”
李公公只得起身离开，去找带队将军。
永历帝难得眼前无人，抒出一声长叹，自语道：“你们还觉得委屈！若论心中痛苦，最该放声嚎啕的是我这个孤家寡人，只怕哭个三天三夜也诉不尽我心中之苦胸中之恨矣！可我不能哭，我要省着力气活着，有朕命在，能多保你们一天是一天，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为我朝捐躯丧命的无数忠臣义士，还有那些含冤枉死的可怜之人，要不然我又何必忍着身心伤痛忍着众人责骂苟且偷安，又要来爬山涉水……”
说此此处，突然有一个声音接道：“主上有心矣！主上有这一丝悲悯，我们这些无辜枉死的可怜人也得有几分宽慰。主上，你好好看看，可不要只想着你一家三口啊，依奴才看来，天上那两颗星星多象奴才，主上就是那轮明月，无论在天在地，奴才都追随在主子身后呀。”
永历帝大惊道：“汝是什么人？说什么在天在地的？现在我们刚脱出险境来到缅邦地界，还不知此后还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咱们。”
对方道：“奴才是全福禄，就是被那个惨无人道的孙强贼害死的可怜人！受剐刑的那个痛啊，世间最冤最惨，别人只怕听说起就会痛得打抖……”
永历帝马上记起在安龙时和几个大臣一起惨死的两个内官，口中道“莫非是张公公还是全公公？”
对方抽泣道：“正是我二人！可怜我等奴才，生时就受人欺凌看不起，忍辱忍气处处小心侍奉别人。同是主上身边的人，发事后别的大臣都得赐自行了结，唯拿我二人当刀下冤魂，主上如今可要好好活着为奴才申冤报仇呀！”
永历顿时垂泪道：“二位义士的恩德朕时时记在心上矣，怎敢轻忘！那时候十八先生为救朕出险境舍身就义，正如同刀割朕的心，痛在你们身上，也痛在我胸口。只愿上天明鉴你们的功德，让你们众先生义士早得超生享极乐，如有来生，朕愿为奴为婢来偿还你们的恩！恩人快请节哀吧。回去吧，朕都知道了。”
对方点头应诺，呜咽拭泪，突然揭下面皮，却是一艳丽女子娇容，俏面媚眼，梨花带雨，极是惹人怜爱。她星眸半闭娇声道：
“皇上让奴才回去哪里呀？主上请再好好看看奴家是谁？”
永历帝觉得她面容很熟，又不记得她是谁，喏喏自语道：“莫非公公真的是已得超生转世矣？……”
话未说完，只见对方紧咬银牙，从怀中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将之直抵他下颌，怒道：
“你这昏君！敢说就不认识我郭良璞？”
永历一听大骇，颤声道：“是常在，朕认识你是郭常在！常在天人且请放过朕吧，那时候朕是情非得已呀。”
“好一个情非得已！我看你就是一个博情寡义的懦夫可怜虫！是一个草包蠢货！你甚至连普通平常男人都不如！我郭良璞原本清白，被奸人谣言算计，你不为我辩护讨公道，反将我交给恶人杖责用刑，让我一个娇弱的年轻女子含冤负痛，忍辱忍羞！看我今天就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