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使我醒来,睁开眼,脸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一地的细羽绒在地面轻飘,脑袋四周乱七八糟散落着砖头块。脑门边上,那细碎树枝条编成的鸟巢压着几片羽毛,反扣在地上。
血水把脸皮凝结在水泥上,脸从水泥地抬起时撕着痛。头疼得厉害,我摸摸头部,伤疼处有个凸出明显的肿包,肿包旁边的头发血水干结了,像是用了大量的摩丝,摸上去一簇簇硬得扎手。
显然,落下的砖头把我的头打破了。而且,我还不知道我确切受伤的程度。
我掀起那反扣的鸟巢,霍然露出那只母鸟。我拿在手中,它要比我印象中的更轻瘦,右眼闭着半透明的眼睑瞬膜,左眼睁着乌黑的眼珠,上面粘着几粒浅色的尘埃。脖子下方羽毛被抓掉了一块,露出青紫色有淤血的皮肉,茶隼那致命的一击应该就是这儿了。
既没救下它,也没能教训那隼,还把自己弄成这样,真是不一般的倒霉了…
我把这僵硬的小躯体放在鸟巢里,四下查看,巢里那个鸟蛋呢?
地面上没有任何蛋碎掉的迹印,房间其他角落里也全无踪影,或许是让茶隼叼走了?我一纳闷,头就更疼了,暂且管不了它了。
我瘫倒在床上,窗外白雾茫茫,我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竟然是早晨七点了。这意味着我失去知觉有十来个小时了。
这可非同小可,头部疼得一跳跳的,我暗忖着会不会送命,是不是要到附近的医院去?但是我浑身酸疼,没有任何爬下这楼的力气。我也没有手机,即使有移动电话,有那些我封得铁实的钢筋条,急救人员也爬不到这个房间来。
头剧痛,我闭上眼睛,索性就这样躺着,挺过这阵再讲。
等我再次醒过来时,闹钟上已是下午三点半了。
我坐在床上,虽然头还疼,感觉明显比早上要好过些了。站起身,走到水槽上的镜子前,出现的形象使我心悸,右边脸颊满是暗黑色的血污,像块深色的胎记贴在上面,头发上血污粘结得乱七八糟的。我慌乱打开水龙,用毛巾一通抹擦,才发现我除了头顶上那个创伤,其他都是问题不大的擦伤,脸上那块骇人的血渍完全洗掉了。
这使我定下心来。头上那个包虽然疼,但我觉得养段时间应该会退掉,不去医院也不会有什么事。再说身无分文的我去医院又有什么意义?之前还在工地干活时,感冒了,因为担心传染工友,我去了医院,结果一配药,几乎用掉了我半个月的工资,让我后悔不迭。
此时,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我翻看了下米袋,只剩下最后一些了,我全部倒出,洗了米,在电炉上烧粥。
两大碗新鲜白粥喝下后,人感觉好多了。记得有医生说过,只要病人开始想吃,而且有胃口吃下很多,八成这个病好了。我暂且用这个理由来慰藉自己。
我把自己收拾干净,头上戴了顶棒球帽,头还是隐隐作痛。现在米也没了,找到一个事做是当务之急。
运气还行,第二天早上,我在老霍那总算找到了事做。但庆幸的同时也带着忐忑,他给我找的是高楼幕墙清洗员。
悬吊在半空中擦玻璃,显然会去做的人少,竞争少了,就轮到我了。不过,一天一百圆的酬劳,对于缺钱如我,算是美差。
一同招去的还有老宋和小方,我们是第二次碰头了,前面我们一起干过搬家公司的短工。职业介绍所外停了辆破旧的小面包车,就是幕墙清洁公司的车,他们完全是现招现用。一上车,就发动走了。车里还有几个人,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漠然地扫了我们几眼,也不搭理我们。
说是马上要去清洗希尔顿饭店的外墙。
我们几个新手也换上了工作服,戴上安全帽,在组长的带领下,穿过希尔顿富丽堂皇地令人晕眩的前厅,上了电梯。
从上升键上,我看到这是座六十层的摩天楼。
顶楼的温度要凉多了。从这里可以看到我住的“野鸟楼”的上半段。老宋一看到下面飘渺的景象,面都变成青白色,感觉他后悔了。
带领我们的组长身形和我差不多瘦长,灰暗的脸上,有一对发青的眼袋,是那种高兴的时候也有着不高兴表情的中年人。在把我们放下去之前,组长花了十分钟不到时间,讲了些操纵吊索之类的注意事项,算是上岗前业务培训了。
放下去几个老手后,组长朝我们三个新手挥挥手。
老宋站在最后面,身子不由自主得向后倾,他吞了吞口水,僵硬地走到楼顶边缘,瞟了一眼下方,迅速抬起来对组长说:
“我不做了。”
他走到后方,快速脱掉身上的工作服,快步消失在楼梯口。
“这孬种……”
组长骂骂咧咧的,眼神很凶地示意我和小方下去。
等我俩身上绑好安全绳,正要下去,组长突然说:
“身上硬币,钥匙交出来。”
我身无分文,小方愣了愣,问组长:
“为什么?”
组长瞪了他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