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女子紧抿红唇,双眼紧闭,额头不断沁出细汗,双手似是挣扎般抓着床榻边沿。突然暮地睁大双眼,惊坐起来。看到屋子里熟悉的摆设,她才微微喘息,原来,只是噩梦!都过两个个多月了,她的神经还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每年为了阁中的祭祀大典,公子无涯都会前往青城山“洗尘”。今年是他第一次带上行动不便的她。不想归途却遭到刺杀,敌人似是倾穴而出,源源不断地补给,如跗骨之蛆般纠缠,几陷绝境。直到进了这个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才得以摆脱!而长安那边却并没有施一兵一卒援救!发出的消息也无半点回应,无疑,是阁中出现了叛徒!
而那些追杀他们的黑衣人,最后摆出的阵列……如此陌生,如此熟悉!
那些人如果不是云门的“山鬼”,也必定跟云门脱不了干系。
那么……个人呢?
她抚床边那把黑色长剑的一端,剑柄上是她挂上去的黑色流苏,光滑而柔软,如同女子剪下的一截发丝。
她从来不用这把剑,甚至从未拔出剑鞘,但却会一直带在身边,重要得如同她的命。接口处已经生了一层暗红色的铁锈,像是它在岁月里沉淀下来痕迹。
落叔端着一碗药推门进来。
“落叔,轮椅呢?”
“小姐忘了,你已经用不着轮椅了”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男人,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容。
呵,是啊,习惯了轮椅的她居然忘了,她可以走路了!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连那道疤也消失了……
落叔将药放下,道:“小姐莫忘了,今天是离开的日子。”
她含糊应了一声,突然觉得脑门一阵疼痛,她摇了摇头醒神,恍然觉得少了什么,是忘记了什么么?对……是长桑,那个治好她的腿疾,恢复她容貌的神医。她只模糊地记得那个白发苍苍的神医,将灵丹送入她口中。如梦魇般告诉她,等她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可现在,她居然对这段记忆如此模糊,甚至忘记了他的模样。
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那些追杀他们的黑衣人,这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地方,还有无涯……
她走出了精简的竹舍,往一片梨花林而去,眼见一碧万顷的蓝天,远处浮着几行温凉的纤云。潺潺流水声传入耳膜,使她感到异常宁静。
本该是深秋之际,这里却春水涟漪,莺歌燕舞,温风如酒,随处可见雪白飘飞的梨花,使人不由将一切杂念都揉碎在这脉脉春光里。
梨花深处,另一精致的竹舍初见端倪。
门外,瞧见一个白裳女人的背影,三千烦恼丝垂落在地,雪白的花瓣落在上面,似发间开出的朵朵,如同一件华美的锦缎。
听到脚步声,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如瀑青丝下却是一张镌满风霜的脸,爬满岁月的纹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唯独那双眼睛,像是被映在瞳孔里的人影点亮一般,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忽而又黯淡下去。
“薄衣,麻烦禀告一下阁主,我们在溪边等他。”薄衣虽自称是公子无涯的婢女,却是这里的主人,加上她连日悉心照顾,十七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尊敬。
薄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恢复了容貌的女子,她素衣黑发,并无太多装饰,额间环着的璎珞,在日光下微微闪烁,仿佛再多添一点装饰便是多余。与她多日前面具下狰狞的容貌真是云泥之别,神医长桑的医术果然绝矣,漫天的梨花如雪纷纷,她便是其中最耀眼的那朵雪花,这样的美才足以和公子匹配吧。
午后的太阳开始偏西。
房间里萦绕着百草药香,舒筋活络,薄衣亲自调制的七十二味草药泡成的浴汤,果然有效果。
背上的伤口第一次那么舒服,此时也只是有些酥麻微痒。不再像往日那般隐隐作痛。公子无涯泡在浴汤之中,紧闭双目,不断升腾的热气,使得那俊美如玉的脸上沁出了些薄汗,也熏得那薄唇越发地红润,加上那打湿在脸上的发丝,显得有些妖冶之态。
长长的墨发只用一根玉簪挽起,披散在后背。此时齐肩以下的发丝早已浸湿,紧紧地贴在雄健的背部,虽然如此,一道褐色的伤口在发丝和腾起的蒸气中依然触目惊心,狰狞可怖。那些浮在周围的草叶此时都因他手臂缓慢地拂拭而渐渐地聚拢在伤口处,仿佛要把它吞没。
随着汤药一寸寸地渗入肌肤,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绞痛,仿佛要将伤口从身体挖出一般,红润的双唇变得暗紫,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分不清眼前是水雾还是幻影,朦胧而虚渺。
“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想不到反噬这么厉害,旧伤一旦复发,可真得好好疗养一段时日呢。”
她知道他的伤势,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背上那道疤隐隐透着猩红。那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刀疤了,自愈的能力都消失了么?她心头一紧。
“公子一个人,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他心头突然一颤,恐怕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是一个人了吧,那些知道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