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正月初五,天气突然变冷,家里人都窝在屋里吃火锅,没逼我要去拜访谁,也没逼我呆在房里开始复习功课,于是,我去了子皓他家,本想找欣莹一起去的,反思一下,还是一个人去好,他的屋子建有四年多,高高的有四层,外面贴着当时特流行的淡黄色磁块,门前用栏杆围着很大一块空地,是欧洲现代别墅风格庭院。也许在城里这不算什么,但在农村绝对算奢华。我一进门就看见子皓他妈在大厅里收拾屋子,她看见我像看见多年不曾见面的远房亲威登门,热情得没法说。她说:“”阿陌,终于看到你了,这么久不见你来,我还以为阿皓把你怎么了。”
我说:“阿姨,我最近学习很忙,所以没来看您,可现在我不是来了吗。”
说完我就感觉我们的对话很熟悉,后来想起,这些都是除夕那天,子浩去我家遇见我妈时对话的翻版。我发现中国人说话喜欢套用惯用模式,就像无论在什么时候,彼此见面,相互慰问的第一句就是“你吃饭了没”。这很容易让外国佬误认为我们都是饿鬼,还没解决温饱问题。
阿姨说:“阿浩懒得跟猪一样,现在还在房里睡觉,你先坐一下。”
然后她就去张罗水果、瓜子、香茶等其他待客的闲吃。我说:“阿姨,你不用去弄那些了,我去房里找阿皓就是。”
她说:“也好,你们从小就喜欢一起关在房里把整个卧室都弄得乱七八糟,那时我还经常骂你们不听话呢。”
房门没锁,我没敲就推门进去,他哪里是在睡觉,只是窝在棉被里讲电话,露出一个脸,其表情暧昧而快乐,这让我看透他现在的心里一定跟这个房子一样温暖,尽管外面寒风凛凛细雨绵绵,他看我进来,匆忙而简单地交待几句就挂了电话,我明知故问:“跟谁讲电话呢?”
他自豪地笑,笑容里飘满这个季节的梅花香味。他说:“跟女朋友,你信不?”
我说:“我能不相信吗?就看你那副****的衰相,老实交代,在学校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他说:“算了吧,你应该问有多少良家妇女害了我。这个时代流行男不坏女不爱,何况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不坏一点,那我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脱下休闲鞋和外衣,然后上床钻进被窝里,我记得我们以前经常睡在一起,轮流说一些爆笑或恐怖的鬼故事;说一些老师或同学在学校发生的糗事;说一些我们懵懂时喜欢过的女孩;如今同在一个地方,摆着一样的姿势,穿越时空的界限,能闻到曾经的味道,却永远寻不回曾经的感觉时间都去哪儿了?
子浩说:“阿陌,前几天欣莹都跟我说了魏婷思的事,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哎……在除夕那天,真的很抱歉。”
我没说话,因为我听到思思的名字,就不想说话。
他继续说:“阿陌,你知道吗?魏婷思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算是一厢情愿的初恋吧,即使她现在死???不,现在走了,说不想她是假的,你也许不知道,我现在的女朋友很像她,阿陌,你在听吗?”
我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沉重而沉痛,不想挣扎,我无力地说:“哦,你说下去。”
他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凡是有关魏婷思的事,我都像失去理智一样,无法支配自己。所以,那时候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伤害过你,你必须得原谅我。”
我说:“你他妈的,你还说,我现在真想狠狠地揍你一顿。”
他侧过身来,用暧昧的睡眼望我,装出一副可怜巴巴害怕的样子。然后娘娘腔地哀求说:“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我当场喷血。我说:“你再这么恶心,我就把你踢出地球。”
“那你总该给我一个明确的原谅吧,阿陌,你了解我的个性,我可以不计后果地得罪任何一个人,但对于你,我需要一个真实原谅,咱们一起长大,一起去偷过别人的东西,一起去打过别人,我真的不想让这份友谊渗入什么不好的杂质。”
他重复解释那么多,生怕我读不懂其内心的自责,其实他不必如此,那份内疚,他不说我也明白。过去很久,我说:“阿皓,算了吧,都过去了,我都忘了呢。”
我还问了一些他在学校的事情,他说的跟我在老朋友那里打听到的差不多。我也跟他说我在学校的一些情况。他劝我跟他一起去技校学技术好了。也许他的劝告是正确的,至少我认为他的选择比我的现状强多了,他知道自己的去路和方向,不像我追寻了很久,还是不明白读书是为了什么。后来想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道路,他适合走的,不一定你也适合,世上很少有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走在同一条路上,也不可能拉了全世界的人都往一条独木桥上挤。所以最后的妥协是,他继续学他有用的技术,我继续读我无用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