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利刃出鞘的士兵,而窗前的人却傲然而立,动也不动。
宣华心里悬着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忽然窗前那人身影一动,竖起一根手指。外面的光线从开着的窗户里透进来,明晃晃地映照在他的手上。只见那力度十足的大拇指上,缠绕着一个硕大的黑玉令牌。
禁卫军首领微吸了口气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原来是……”他话没有说完,有些惊骇地躬身下拜。“多有得罪,打搅公子了!”竟是向身后的禁卫军一挥手,转身离开了包厢。
宣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卫军迅速退了出去,不由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云哲。
“大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借用了一下故人的令牌。”云哲随手一勾,将那块玉牌收回了怀里。
他依旧站在窗前,看着窗下穿梭来去的士兵们,脸上表情凝重。
“大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虽然看似事情被揭过,但宣华还是有些紧张。
那匈奴太子挛鞮权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向教坊司门外走去。
宣华看着他矫健的背影,紧紧地握住了拳头。那个给大楚国运赋予了悲剧色彩的野心家!宣华心中忽而有种冲动。若是要改变大楚的国运,就一定要除掉这个人!
“打算?”云哲摸了摸下巴,笑容有些冷森。“这一点恐怕不用我来操心。”
他话音未落,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宣华受惊地回过头来,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年轻的俊朗少年,正是云哲同母异父的弟弟挛鞮玄。
少年华服,原本赏心悦目得很。但宣华心中却对这个美少年有着说不出的忌惮。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向云哲靠近了几步。
云哲却似乎毫不意外,头也不回:“今日之事,想必你是故意的吧?”
挛鞮玄并未做声,向身后的侍从偏了偏头,身后的侍从退散出去。挛鞮玄回过身,关上了门,才低低地笑道:“抱歉,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理由?”云哲的眼神一冷,声音带了几分锐气。
“我只是觉得……若只是这样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了他。”挛鞮玄轻叹了口气。“我有一个新的计划……像他这样的身份,本应该有更好的利用价值。”
云哲身躯似是微微一震,回过头来,凝视着对面的人。
“你可知道?今日我白白折损了我十名高手!”胸脯微微起伏。
“哥……”
“住口!”云哲的声音里再也掩饰不住怒气,厉声道:“计划改变,为何不告诉我?我并未指望你的人能够配合!但禁卫军为何来得如此之快?想必,你早早就撤了外围的人手!你是想让我的人全军覆没!”
“不是你想的那样,哥!”挛鞮玄微皱眉头,上前一步。“我撤走了外围的人手,只是不想过早地与禁卫军交手。至于让你的人全军覆没,这是个意外……”
“意外?”云哲冷笑。
“绝对是意外。不过,这个意外对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很有好处。”挛鞮玄似乎并没有听出云哲冷笑里的讥讽,他走到窗前,与云哲并肩而立。“这次洛阳之行,他心中很清楚,一定会遭遇刺杀。他一直提防着我。这次刺杀,想必也会被他算在我头上。但是刺杀失败,必定会令他放松警惕。他太低估了我的能力,他绝对想象不到我们还有发动下一次行动的机会!”
“没有下一次。”云哲斩钉截铁。“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他抓住了宣华的手。“我们走!”
“宋家表妹已经答应了。”挛鞮玄沉声道。“除了你,没有人能做到!”
云哲身躯一震,却没有回头。
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云哲听到了耳边传来的话。“别低估了宋家表妹报仇的决心,若是没有你,她这次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语声轻飘飘,却已带了威胁的意味。
宣华虽听得半懂不懂,却心中一沉。忍不住回过头,向挛鞮玄一瞥,却正好与他黑沉的眸子四目相对,心中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云哲拉着她的手,沉默着一直走出了教坊司。外面已是二更天,夜深露重,已经有了些微的寒意。坐到马车上,宣华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云哲……”车厢里的静寂让她有些不安。被自己的亲弟弟威胁,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她想安慰云哲,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或者,他也是有苦衷的……”虽然不太喜欢挛鞮玄,但想起上一世挛鞮玄的命运,宣华也有些替他难过。
她曾听王子陵说过,挛鞮玄因母亲是汉人,而自幼遭其他兄弟轻视,在匈奴众王子中一向最不受重视。但他偏偏有野心,也有统军的才华,是以后来太子挛鞮权即位之后,他的悲惨结局几乎是注定的。不过平心而论,即便他没有野心,挛鞮权即位后,也未必能容得下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