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瞬间,宣华忽然想起来,按照时间的推算,匈奴太子挛鞮权此次来洛阳,莫不是为了归顺大楚的和谈?
她隐约记得上一世王子陵跟她提起过这事。中原王朝一直受匈奴侵扰,自汉匈“漠北之战”后,匈奴被打得元气大伤。到了大楚,塞外的匈奴更是生计艰难。匈奴人中的明智之士,提出了归顺大楚之计。
匈奴归顺大楚这件事,便是由挛鞮权一力促成。
那么此时此刻,挛鞮权算是大楚皇帝的贵客。
这里毕竟是大楚的国都。在这里刺杀大楚的客人,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只是宣华却没有想到,这大楚的禁卫军倒像是早有准备,来得如此迅速。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云哲的手。
云哲低下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是一言不发,只安抚般地回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按回到了座位上。随即,他弹了弹雪白的衣衫,负手立在窗前。
楼下一阵嘈乱,那剩下的三个刺客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一个禁卫军首领按剑而出,厉声喝道:“还不快给我拿住刺客,一网打尽!”
禁卫军一窝蜂地向那三个刺客涌了上去。那禁卫军首领身法如电,身先士卒向最前面一个黑衣人冲过去。那黑衣人后退一步,眼神里涌过一丝绝望,想是自知这番脱身无望,却是毫不犹豫地横刀颈前。
那禁卫军首领身躯一震,正要阻挡,却听嗤地一声,一腔热血喷溅,那刺客的长剑已经割断了自己的喉管,鲜血溅了他一脸。
这刺客眼见败局已定,竟是自杀封口。
他心中暗叫不好,猛地回过头来,却见被禁卫军围攻的另外两个刺客,也都一剑穿心自刎倒在地上。他气急败坏地快步上前,探手一摸,都已经断了气。
“一群废物!”那禁卫军首领心中火气,不由怒骂手下。
“死了就死了,这些刺客原本就是死士……”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匈奴太子挛鞮权对此一幕倒是毫不意外。“想通过他们找到主使者,恐怕比登天还难!”
“对不起,让太子受惊了!”那禁卫军首领忙是躬身请罪。
挛鞮权不在意地一挥手,并没有回应他。而是不经意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向木楼的二楼。“三弟,这么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那禁卫军首领顺着他的目光向二楼一看,不由微微吃惊。
二楼的雅座上,客人都跑得所剩无几。然而不太显眼的一张桌子上,却悠然坐着一个华衣少年。那少年俊美无匹,那禁卫军首领也是认得的。
“原来三王子也在这里?”禁卫军首领忙又躬身下拜。
“三王子?”从宣华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那三王子是谁。但是接着她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花魁大赛乃是洛阳盛事,小王自然要来开开眼界!”
这声音很熟悉,昨日宣华才听到过,绝对不会认错。这分明是云哲的弟弟阿玄的声音。阿玄?莫非是挛鞮玄?心忽然扑通扑通跳起来。
原来竟是他?原来他就是挛鞮玄?
说起来,上一世的宣华只关心自己的婚嫁归宿,很少关注王子陵之外的事。然而这个挛鞮玄却让她不得不印象深刻。
若不是挛鞮权英年早逝,她这个不受宠的大楚公主恐怕轮不到嫁给谢准,而是早就沦落到嫁给匈奴不受重视的王子为妃了。
上一世她与王子陵之间最大的一次危机,便是匈奴三王子挛鞮权的求亲。只不过这位王子毕竟倒霉,才刚来洛阳,便离奇病死,英年早逝,才让宣华逃过一劫。如今想到,让宣华不由心惊肉跳。
若是上一世,她见识少,很多事情她都不明白。但是重活一世,脑子清醒了不少。挛鞮玄威胁云哲要办的事,恐怕跟今日刺客刺杀挛鞮权的事有关。莫非是匈奴内部的兄弟阋墙?这兄弟俩看来都不是善茬!
而几年之后,挛鞮权即位为匈奴王,而挛鞮玄病死,只怕也不是偶然。
却不知作为挛鞮玄的同母异父的哥哥云哲,到时又会如何自处?
虽然不喜欢匈奴人,但此刻她心中却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无论是匈奴王室,还是大楚皇室,都逃不脱争权夺利,都逃不脱勾心斗角,或许这便是出身皇家的悲哀。挛鞮玄的命运与自己倒是出奇的相似。只是作为他同母异父的哥哥云哲,却又何其无辜?
下面刺客的尸体很快被处理了。
便又听到皮靴沉重的声音从下而上,似乎到了楼梯上。
只听那禁卫军首领挥手喝道:“给我搜!楼上楼下,若有可疑人等,定不能放过——”说罢,那禁卫军便带着人亲自上楼搜查。
宣华身躯微颤。这是挛鞮玄与挛鞮权之间的游戏。挛鞮权即使怀疑挛鞮玄,但挛鞮玄的身份是匈奴三王子。若是没有证据,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云哲却不同,云哲身份不明,若是被当做可疑人等抓出来,必定会引起怀疑。
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正坐立不安,只听包厢的雕花门碰的一响,就被人粗暴地踢开。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