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咽下了口气,桑榆忽然跪了下来,低着头,看着不远处的马尸,她刻意压着声音开口道。“小女子身份低微,今日宣平王出手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有机会,定当为郡王献命!”
她说罢,极虔诚地低下头,重重一叩,在这喧闹之中,竟也十分响亮。
她竟是长跪不起。
段长卿掩在帷帽下的容颜骤然一怔,很快,他又大笑出声,转过身子,带着齐国的兵士使臣,离开了。
众人的目光,也跟随着宣平王而去。唯独留下桑榆跪在原地。
过了好半响,北齐的人马走的远了,桑榆这才抬起头来,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她十分肯定,若是今日她敢说出自己名讳,怕是宣平王一走,自己便会被痴慕宣平王的各家娇娇给折磨至死,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比什么阴谋诡计都来的可怕,前世,她便深有体会。
缓缓站起身来,她的额头因磕的狠了,留下点点鲜血,污了她的脸,她也顾不上去擦,便低着头,朝着秦府走去。
刚进秦府,秦怡身边的红袖便拦住她的去路,看着她满脸污血的模样,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鄙夷道。“真是个乡下来的,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她的语气尖酸又刻薄,桑榆木然的低着头,没有反驳,声音细细弱弱。“红袖姐姐有什么事情么?”
红袖是秦怡的贴身丫鬟,既然专门在门口等她,定然是秦怡有什么交代了。
见桑榆如此温顺,红袖轻飘飘的看她一眼,昂着头道。“小姐让你准备准备,三日后陪着她去温家参加家宴,千万不要丢了她的人才是。”
她说罢,一甩袖子,丢下桑榆便离开了。
看着红袖离开的背影,桑榆这才抬起头来,皱着眉,眼神之中闪过几分不解。
秦怡这般如此,到底是何用意?
她寻思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什么来,刚想回去,又忽然记起自己这副样子,怕是回去了让平安看见了会担心,想了想,她脚步一转,向着一条十分偏僻的小路走去,那里,桑榆记得,有一条绕湖小路,鲜少人烟。
绕过了一处小树林,桑榆在湖边洗净了脸,刚想要沿路返回,却忽然听到一阵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声,她一怔,下意识的就要避开,一个熟悉的名字却传入她耳中。
“那段长卿在齐国就是个闲散宗室亲王,如何不能动?”
闻言,桑榆顿住了脚步,来不及多想,便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躲在了一颗粗壮的大树后,仔细的聆听着。
另一个低沉,带着些浑厚,显得年长些的声音开口道。“毕竟是一国皇子,便是生母卑贱,身边几个忠仆还是有的,更何况,听说他自幼便常被人欺凌,早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
“功夫?”先前那个声音不屑冷哼一声,嘲讽道。“他那瘦骨嶙峋,浑身不见二两肉的,练的不会是娘们玩的房中术吧?”
他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话很是滑稽,当即就讥讽地放声大笑起来。
那年长男人却是严肃道。“他毕竟是齐国使者,代表一国威严,不可轻举妄动,必须要在他离开之时,一举得手!”
那笑声顿止,声音却依旧带着张狂和嚣张。“好了好了,你就是爱担心,不过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杀就杀了,只要布置得当,有哪个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再说了,我听说北齐那位皇帝,可是不待见那段长卿的,到时候,卫国皇帝赔些珠宝米粮,不也是不了了之了?我们就是把他玩死了,那齐国都不会计较!”
“事关重大,不可鲁莽才是.”
那年长些的郎君还要再说,却被那男人再度打断。“好了好了,这件事情策划的天衣无缝,你就别担心了,时间不早了,我可要回去了。”
脚步声沙沙远去。
等他们走后,桑榆这才从树后走出来,她眉头紧蹙,双唇紧抿,一时之间没了章法,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撞破了这种密谋。
看来,段长卿怕是难平安走出卫国了。
不知怎么地,脑海里那匆匆一瞥的惊艳眸子,此时又忽然地出现,带着疏离和冷漠,讥讽和高傲,平静地看着她..。
许久,她无奈的闭上眼睛。
她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不说别的,自己这张脸,过个几年褪去稚嫩长开之后,怕是就会被她的嫡母看重,当做货物嫁给某个高官做妾了,凭着自己这张脸,到那个时候,天底下又会有哪一个主母容得下自己?
想到这里,桑榆叹息一声,她抬起脚,若无其事的向着自己的庭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