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营这块地盘上拉起一支队伍举旗造反,这不是破了祖宗的大忌吗?他还认为,这袁世凯不管当不当皇帝他总是当今天下的当局,只要他像以往的皇帝一样,桃花营皇粮国税照纳,他的政府不在桃花营涉足,桃花营又何必造反去获罪这个当局呢?而一旦获罪于这些军阀当局,那桃花营还有安宁之日吗?陶家还能在这里一统天下吗?他更想到,为了保住这份基业他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能舍弃,现在要让他断送这份基业,有什么情由比失去自己的儿子更难舍弃呢?,想到这些,对周立英在这里的举旗兴兵他在心里摇头了。可又不好回绝,便委婉地说:“周先生,我们桃花营处在大山深处,是闭塞之地,怎么就被你看中了呢?”陶西田的意思是婉拒他,以天下之大,你为何单单要在我桃花营举旗兴兵呢?
周立英听出来他有顾虑,不好往深处谈,便先就事论事,说:“我是本县木坪山人,而我妻子在娘家就是你们桃花营人,是他曾经告诉了我,你陶家匡扶正义,有名望,就因这些原因,所以我来到了你们桃花营。”
“哦,原来是这样,”陶西田暂时丢下心中的顾虑,与周立英叨唠起来,“这么说来你还是我们桃花营的女婿,既是这样,那我可要说说你了,你是一位难得的人材,如果经商你一定会成为商界精英,可是你却走上这条艰险的道路,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周立英实言相告,说:“也许这就是命吧,原本我也想从商成就家业,过宽裕的日子,可家寒呀,为了偿还一笔债务,我在我成亲后的第二年就去了广州帮工,可是那里的天地太黒暗,我辛苦争来的血汗钱被老板借故打了水漂,后来辗转到了香山当码头搬运工,因为受欺压,我就参加了罢工运动,也是在那里加入了同盟会,于是就走上了这条不要命的道路,这是被逼出来的,为此我还连累了我的妻子,所以我愧为桃花营的女婿。”
陶西田问:“你妻子是谁?叫什么名字?看我认识不。”周立英一阵难过,好一会儿才说:“她是下桃花营老刘家的二女儿,刘桂子,可是她已在九泉之下了,死得好惨。”“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妻子是谁?”陶西田心里又一次咯噔,显得惊讶,也不敢相信。周立英眼含泪花,也不知个中原委,哽咽着重复:“她……她叫刘桂子,下桃花营刘家的二……二女儿。”
这下陶西田相信了,他的心也慌乱了,那天在庆典场上那阴秀才还在揭他的短,说当年他的相好刘桂子为了他闯祠堂。的确,当年确有那么回事,他辜负了刘桂子,他对不住她,可是这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他好难过,也有些喉哽了,不过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资格为她流泪,为了不伤周立英的面子,他找借口转入内室,让伤感的泪水流了出来,然后用湿毛巾擦了才转身出来。
现在陶西田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一方面他要顾及周立英对陶家的恩份,顾及刚刚又钻出来的刘桂子这层关系,如果不让他在这里举旗兴兵,那他便是以怨报德,对刘桂子来说他更是一负再负的小人,可以他的为人,他不愿这样对待他们。另一方面,陶家的基业他又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他不愿获罪于当局,不愿把兵祸引向桃花营,更不愿陶家从此一蹶不振,而要顾及这些就决不能让周立英在这里举旗兴兵,更何况在那天的庆典中,大庭广众之下他准许了以方士身份出现的他在这里传教,一旦他在这里举起讨袁护国的大旗,他这造反的罪名也背上了,到那时内忧外患一齐涌来,那他陶家的基业就在他的手上全完了。他进退两难,一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陶西田沉默不语,这使周立英看出了他的心事,便问:“会长先生莫非在为我的事犯难了?”陶西田无法解脱,但他敬仰周立英这样的有识之士,便把他当知交,将内心的忧患倒了出来。
《论语》有言,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周立英想,一个食君之禄的朝中大臣对时政尚有韬晦,在国家政治清明的时候就显聪明,有才智,在国家政治黑暗的时候就装聋作哑显得愚蠢,并得到孔子的认可,说宁武子的聪明才智,他赶得上,而其故作愚蠢他就赶不上了。当今世道混乱,对于恪守中庸的田园会头领来说,他要回避乱世保一方安宁,这无可非议。人各有志,他忧国忧民胸怀天下,而这会长先生笃信的是中庸之道,为的也是保境安民,他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更不能因为他而给桃花营带来灾难。因此听了陶西田的倾吐,周立英决定改变方略,异地集结,异地举旗,不在桃花营兴兵。虽然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极大不利,那些意志不坚定者没有经过政治动员,没有声势的鼓舞,可能会犹豫不前而临时退却,造成兵员流失,其次队伍没有拉起来不可能对兵员进行武装,一旦走漏风声集结途中便有流血牺牲的可能。但是为了不使陶家为难,不给桃花营引来灾难,他只有走这条路了。于是他把方略藏在心里,对陶西田说:“会长先生,你有难处那我就只有放弃在这里举兵了,不过我的使命没有完成我愧对中山先生,所以我不会就此罢休,革命不但需要意志,也需要经济基础,因此在军费上请你资助我一二,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