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立英为了使命在桃花营秘密组军。他看看小本本上的可靠名单已有三百多人,便去陶府走举事所需的必经之道。
陶西田终于把他等来了。他很欣喜,一见面便说:“先生到底来了,你一去多日,可知我在盼你?”周立英客套,说:“在下游方之人,能得到大会长顾盼,实乃荣幸,只是我云游无定,此番来迟还得请会长见谅。”“来了就好,不要谦恭。”说话间陶西田把他领引到客房,又吩咐看茶。一会儿女佣端着盘子送上两杯清茶,二人接过,一边品茗,一边就说开了正事。陶西田首先把话题拉到那天的庆典,说:“先生怕是做过学份的人吧?”“何以见得?”“这不明摆着吗?你是游学先生,那天的八卦又算得如此精妙,既显露了八卦的玄机,又说出了一番哲理,把卦算得准而又准,神而又神,没有学份安得如此?”“是的,”周立英说,“八卦的内容并不是宿命论,而是对立统一辨证思维,是我们华夏文明中观察事物最原始的思维理论,据我所知,在接触西方哲学以前,我们的祖先分析事物透视自然,其思维理论就是通过研习易学产生的,就会长所信仰的儒家学说来说,四书极少有宇宙观和自然论,是祖先的夫子们在研习了《易经》及与之相连的《彖传》、《系辞》、《文言》等大传以后,儒家学说才形成了全面的体系。因此《易经》也就成了儒家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现在儒学盛行,只要肯钻研,人皆可得要令,我只不过对它有所研习有所利用罢了,不足为奇。”
周立英好像在有意透露什么,这正好对上了陶西田的口味,他之所以等盼他,除了要对他感恩相谢,还想与他结交,因此他很想散释他心中的那些迷团,把他的来历弄明白。他沿着他的言路委婉地说:“先生何等自谦,从你这番话里便足可看出你经历丰富学份非浅,陶某平生最爱结交才学之士,像先生这样的人我深为敬之,不知先生能否敞开胸怀与我一叙。”
周立英有事要与他谈及,正好借此入手,便说:“会长过奖了,学份非浅谈不上,唯说经历丰富倒是实在,只怕说来你会有些意外。”陶西田说:“君子之交就当以诚相见,你尽管说来。”周立英想,这陶西田是一会之长,儿子的事只要他耍点权术,便不致于要弄到受人牵制,由自己下令去处死的地步,可见真是个正人君子,只不过他太僵化太刻板,是个因循守旧的正人君子,现在他兴兵举义的事不能不向他挑明,如果说了那么自己的身份来历便不能再隐讳了,不知他会怎作何反应,他顾虑了一番。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反问:“你真以为我是游学方士吗?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人吗?”陶西田费解,他重新审视他,最终又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可别吃惊。”“说吧。”“我是广东香山同盟会会员,孙中山先生的党人周立英。”“哦?”陶西田很吃惊,在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片刻便问:“既是党人,那就是轰轰烈烈地干大事业的人,为何又在这里算卦传教?”“我来这里是以算卦传教作掩护,要完成一项重大使命,”接着,周立英把他此行秘密发展同盟会,并要在桃花营拉起一支队伍,在凤西南州这一带掀起护国运动,并以军事力量牵制袁军的使命告诉了他,希望能获得他对粮响装备等军费的捐助。至于那天在庆典场活为他儿子筮卦的事,他反倒没有提及。当陶西田感慨这件事情时,他也是以不足挂齿为言一笔带过,他不想以此为筹码来裹挟他。
听着周立英的讲述,陶西田感慨良多。回想当初此人出语不凡,他一眼便看出他定有来历,现在果然被证实了,他为自己的眼力而欣慰,只是没想到他的来历是如此之非凡和神秘,他的使命是如此的惊天动地,怪不得那天他目睹他儿子的悲情便吟出谢枋得的题庆全庵桃花之诗,嘲哄这里也想成为寻得桃源好避秦的化外之地。他想,这人这事都有些太激进,太轰轰烈烈,看来与他的结交怕是有些风险。当然他也知道,社会进步需要这样的贤士,并且作为党人他把他的身份和使命都无保留的告诉他,是对他的信任和看重,因此他又感觉到了一种荣幸,也敬佩他。他是儿子的恩人,也是他的恩人,假如那天要是没有他的卦言作托词,在那种情势下,谁也无法改变当时的悲局。倘若儿子真的由他被迫处死了,他无法想象他的今天,整个陶府的今天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而他救了他儿子,解了他的围却不图报,甚至不愿提起,如此胸怀着实令他敬佩。虽然他现在有求于他,但在他看来,这与他有恩于他是两回事,他并没有以此来裹挟他的意思。如此忠义之士,论起来他绝不辜负了他。
然而要想不辜负他,就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像泰山压顶一样,使他无法顶敌。
陶家祖宗在这里开创基业不容易,三百多年来,陶家在这里一统天下,除了占了地利,天高皇帝远,官家鞭长莫及,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田园会在陶家的执掌下恪守中庸,不与当局为敌,也不许外界在这里涉足。并且田园会有武备长年保境安民,所以陶家的根基才得以巩固,内里和外界都无人来动它。现在这周先生要在这里拉队伍讨袁护国,虽说他这是正义之举,但这总是造反,造当局的反,如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