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刀,
刀鞘漆黑。
可是……
没有一丝温暖。
“我为什么不回家呢?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甚至想不起他已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家人。
但在这个时候,
傅红雪反而觉得无妨了。
我只是想不起来了,
等想起来就回家吧。
可他总需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已一天没吃东西,
只有在下午喝了二十八文钱的酒。
酒已化作汗流尽,
而且傅红雪觉得脸颊也是湿的,
所以酒已支撑不了他,
他需要吃东西。
但是他不知道往哪里走才能吃到东西,
他已忘记了下午那个小酒馆的位置。
幸好他已有了一种浪子的本能。
用刀拄着自己,
他走到第六百七十一步的时候,
傅红雪抬起头,
他发现自己看到了很熟悉的三个字:
文殊庙。
过去报仇的时候,
他也曾这样彷徨过。
仇人在哪里?
下一顿饭在哪里?
今晚住在哪里?
这些问题,
都不曾有人回答过他。
每一次,
靠着他野兽一般的感觉,
他都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如今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仇恨,
但他没有忘记这种“本能”。
他依然能在每一个小镇找到当地的庙宇、或者乞丐窝。
运气好的话,
还能在佛殿中找到一些腐烂得不太彻底的贡品。
殿厅不大也不小,
很宽敞也不脏。
虽然没有灯火,
但这里无论如何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荒寺。
走过十二阶石阶,
推开雕花已经断裂的大门,
傅红雪的左脚已经踏入了正殿,
他的刀鞘也已经点在殿内,
不过傅红雪的右腿一直没有拖进来。
“这里有人。”
傅红雪开口说道。
他没有看见任何人,
他的语气中也没有带上任何的疑问。
斑驳的廊柱在光影下显得很模糊,
佛像前的纱帐也让一切看上去那么朦胧。
傅红雪慢慢收回了左脚。
因为他这才想起来,
这么荒凉的小庙门上居然没有蜘蛛网。
他突兀地又退后两步,
靠在殿门边坐了下去。
他的刀竖在左腋下,
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就这样靠着殿门闭上了眼睛。
他似是准备就这样过一夜。
傅红雪似是已经睡着,
他的双唇翕动着,
似是在呢喃:
“我为什么不进去呢?”
他为什么不进去呢?
“你为什么不进来呢?”
傅红雪的眼睛已经睁开,
上一刻他已彻底进入了睡眠,
但这一刻他的瞳孔依然漆黑。
这种黑色竟让人感觉到亮度,
连秋夜的星辰都可以倒映地清清楚楚。
叶开要出刀之前都笑,
无论心中多苦,
他都笑。
傅红雪出刀之前,
他浑浊的眼神就会变得清明,
无论他的神智有多麻木,
无论他的心口有多么疼痛,
无论他有多累、多饿。
现在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整个大殿。
他的人已站起,
他的刀已握紧。
但他依然看不见任何人,
刚才那个声音,
似乎也仿佛是太思念某个人,
而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