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生心中一直固执地认为,父亲他们兄弟几个不能算孝敬的儿子。
春生的父亲是次子,伯父承嗣叔祖父,父亲实际上是“不是长子的长子”,且伯父一连上面生了四个女儿,下面的儿子比我还小三岁,春生是事实上的“长头孙子”。
吃完年夜饭,喝罢守岁酒,爷爷照例要给春生他们全家发守岁钱。年年如此。
爷爷还经常问起春生的亲事,春生是爷爷最宠爱的孙子嘛!
“爷爷等着抱重孙呢,”春生送爷爷的时候,爷爷再三嘱咐他,“不要挑三拣四的,像你叔爷爷一样!”
叔爷爷的婚姻往事春生略知一二,当然也是以前听爷爷讲的。
爷爷的兄弟姐妹多,父母去世后,“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爷爷的大哥大嫂理所当然地承担起大家庭的责任,供弟弟念书,为他们操办婚事。可是,就在春生的爷爷结婚不久,爷爷的大哥大嫂,即我的大爷爷、大奶奶相继去世了。
这真是祸不单行,“黄鼠狼专拣病鸡咬”!其时最小的叔爷爷还在念私塾,叔爷爷念书不仅用功,而且非常聪明。从古到今,凡天下教师可能都一样:喜欢用功、聪明的学生。叔爷爷的书念得好,深得私塾先生的欢心,有意把唯一的爱女许配给叔爷爷。而叔爷爷和师妹也早已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他们原本从小就在一起玩,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现在供叔爷爷读书,“情同手足,恩如父母”的大哥大嫂相继去世了,没有人,更没有钱再供叔爷爷读书。不仅是叔爷爷的书念下去了,大哥大嫂还留下一溜线四个儿子,需要人抚养。大侄儿只比他少五岁。
叔爷爷退学,不再读书,毅然决然地承担起抚养侄儿的重任,就像当初大哥大嫂待他一样。
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大家庭,没有因为“树倒而猢狲散”,更没有“大难当头各自飞”,而其凝聚力来自亲情和传统的美德。
其实,在过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中国,纵然叔爷爷的师妹愿意默默地、苦苦地等待他,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春生只听爷爷说,私塾先生后来招了另外一个学生为婿,并继承他的“衣钵”,也成为一个教书先生。
这是叔爷爷为家族付出的牺牲,也是他一生的遗憾。
后来,春生有一次去看望也是孤身一人单过的叔爷爷,在好奇心驱使下,春生故意试探性地问叔爷爷:“听说,您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没有结果的‘情缘’?”
经不住春生“刨根挖底”的追问,叔爷爷沉默许久,长叹一口气,然后深情地回忆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详细到相亲的时间,地点,天气(阳光灿烂),叔爷爷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宁愿做过,不要错过,”叔爷爷对春生说,“孩子,记住叔爷爷这句话。”
追忆逝水华年,重温旧梦,回首往日醉心的恋情,叔爷爷没有太多遗憾和悔恨。叔爷爷的内心非常坦然,非常平静,非常安详。叔爷爷的心中没有伤悲,只有温馨。
——春生还有一个终生未出嫁的姑奶奶,只是在春生未出世就已经逝世。姑奶奶比爷爷还大两岁,也是被她大哥大嫂的四个侄儿耽误的。
此时春生绝对想不到,这是爷爷最后一次在他们家吃年夜饭,喝守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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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祖父病危速归”的加急电报,春生昏昏沉沉赶到家。
春生没有能够和爷爷再见上最后一面。春生赶得再快也没有用,因为父亲给春生发电报的时候,爷爷已经撒手西去!——是爷爷不让父亲提前给春生发电报的。
新房子堂屋里面满满的人,附近的本家们都来了,还有帮忙的邻居,丧事在春生的父亲和叔叔们操办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爷爷的遗体停放在春生家,灵堂也设在春生家。按照春生他们家乡的风俗,遗体一定要停放在长子家里。父亲虽然是次子,但因为伯父承嗣了叔爷爷,父亲是事实上的“老大”,爷爷的丧事自然放在春生家操办。
爷爷一直“不肯闭上眼睛”,又不让春生的父亲叫春生回来。
“爷爷临终前最想见的人是你,”春生的父亲抹着泪水告诉春生,“可是又不让我提前叫你回来。”
听着父亲的叙述,春生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爷爷啊,我亲爱的爷爷,孙子没有尽到孝道,没能让您看上最后一眼,让您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爷爷啊,您最疼爱的长孙回来了,但我现在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您呢!”
“爷爷,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还投到您的膝下,还做您的长孙,尽我应尽未尽的孝,弥补您未能如愿的愿望与遗憾……”
“爷爷,您走了,把我的爱,我的心带走了!”
“最爱我的人走了!以后谁还来爱我?还有谁会宠我?”
春生泪如雨下,哭倒在爷爷灵前。
爷爷是农历二月初二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