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弥漫着一大片蒙蔽视线的冷雾,我立在桥上呆望着其下若有若无的粼粼水波,只觉神思虚无,孑然一身。
幽幽收回视线,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姑娘,”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我,它继而徐徐道来:“过来,喝了婆婆这碗汤——喝完汤再过桥,之后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懵懵然接过汤,看着她问:
“婆婆,你为何一直低着头?”
“……”
“婆婆?”
“呃呵呵呵……”阴恻恻的笑声忽而毫无预兆地从她深埋在阴影中的一张脸处传来。
“……婆婆?”
我狐疑着正欲靠近,她却倏地将头抬了起来——
这、这、这……是晓鸯!
她随即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满满一碗汤顿时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瓷片混着汤汁四处飞溅,小腿上只觉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
“哈哈哈哈……你不是想看清我么?我这就大发慈悲让你死个明白!”
她声音尖利地仰头狂笑着,瞬间惊出我一身冷汗!——
“诶诶诶——岚岚……岚岚你冷静点!”
“老子不想看到你这张脸,马上给老子滚!”
我躺在榻上,半睁着眼怔忡地看着玄漓在那边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毫不客气地给一脚踹出了门去——
……啊啊,难不成是梦中梦?我其实还没有真正醒过来……
“嗯?”然而那人粗暴地合上门,一转身与我的视线相接,旋即一边用五指懒散着梳着自己一头乱蓬蓬的短发,一边走过来坐到了我的榻边——
“你醒了?”陌生的声音。
“……”我迷茫地朝他眨了眨眼。
这个不认识的人衣服穿得比较随意,外衣草草地披在肩上,虽生得一副清俊秀逸的好皮囊,眼神却显得困倦无光,而眼下更是隐约浮现出一抹乌青……
或许比起我来,他更像是没睡醒的那个。
“你……是谁?”
昏迷方醒,面对眼前陌生的一切,我略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大夫罢了。”闻言,他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虽然此人面色淡漠,看上去有点儿不怒自威的感觉,但对我说话的态度还算温和,并不似方才对待玄漓那般凶狠——
对了,彼时玄漓叫他什么来着……
……岚岚?
混沌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
“你……释岚长老?”
笼罩着迷雾的灵台至此倏忽刮过一阵清风,涣散的神智开始渐渐聚合回来。
“嗯?你猜出来了?”他耷拉着的眼皮忽而一掀,语气欣然道,“看来恢复得挺快……很好。”
“我这是……回到青丘了?”以手掌压着自己隐隐胀痛的太阳穴,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释岚伸手过来细心地扶我坐正。“红阑野那边的仗一早打完了,现在估计连残局也已经收拾得一干二净。”
闻言我不由诧异:“什么?这么快?”
“拜托——”听我这么一说,他却是无奈地扶住了自己的额,“你是不知道你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接着叹了口气,顿了顿才续道:“此番乌木不知是怎么回事,毫无预兆地一下就给衍生出那么一大把数目惊人的恶灵,着实带来一场苦战——你是没看到,我们这边三方的伤亡不计其数。如果,他们都像人一样会流血的话,恐怕……红阑野就会真正变成名副其实的‘红’阑野了。”
“啊?”闻言我不由暗自心惊,“这么严重……”
彼时,在我被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躲在树后伺机而动的晓鸯狠狠阴那一把之前,战局看来即便混乱,三方士兵也都竭力维持着各自的阵型,步调一致,气势如虹,总体仍是占着上风——只是没想到,之后竟会惨烈至此……
不过,想来若乌木的威力当真只如我当时所见的那般温和,六界中人就不会为了它的存在而感到那么担惊受怕和提心吊胆了。
“既如此,这场仗最后……是我们胜了么?”
听罢释岚这番话,就算他眼下是这副泰然从容的模样,我依然情不自禁地有些怀疑起来了。
“自然,否则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面无表情地耸耸肩,而后顺势将两根手指搭在了我露在褥子外面的右手手腕上,为我简单地把了一下脉,边把边顾自呢喃:
“嗯……气息平和……只是快得有些异乎寻常……”
我垂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搭在我手腕上的两根手指,只觉他的肤色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
把脉完毕,真如一个望闻问切的好大夫,他将我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随后抬眼问我道:“据说,你是因为不小心碰了某件魂器的命门才会身负如此重伤?”
“……”
“桓玉……让你死个明白又如何?”
……是晓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