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du00.com
翠屏娘病了,杆子叔托人捎来口信,让她回家照顾一下。当时正是面临升学复习阶段,我不愿陪她回去,便支支吾吾说要好好复习一下功课。其实真实的想法是打怵看见杆子叔,只从那次挨了杆子叔的打,以后每次都是在心里疙疙瘩瘩的,但凡能躲就躲了。
翠屏不高兴,过来收我的书本:“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是保送的烈士子弟,有的是书念!“我按住书本不放,嘴里嚷着:“我不稀罕什么保送,要自己考,你懂什么!”
吵起来,两人互不相让,正争执着,被同时进来的殷花婶和王老师碰见,显得十分尴尬。翠屏红着脸跟殷花婶和王老师打个招呼,低头就出去了。王老师开口问怎么回事,被殷花婶眼神制止,说道:“你先出去一会儿,我跟余杰有话要说。”
余杰?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很亲切又很陌生,很自然又很别扭。殷花婶第一次喊我的大名,这也是我第一次除去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之外,被长辈这样的称呼。心想我可能是真的长大了,多少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期盼着自己快快长大,长出本事,摆脱爹和娘带给我的阴影和伤痛,摆脱让我自卑自怜的少年,摆脱让我始终摆脱不了的余家庄,摆脱那些我永远不愿看见的人和事。但,真的听到殷花婶对我这样的称呼,一时间又有一种面红心跳感。
“娘,您……还是叫我杰儿。”我喏喏的说着,脸上烧的火辣辣的。
“你长大了,还能老喊你小名呀!”殷花婶惨淡的一笑,侧身瞅一眼门外,见王老师正和我们学校的老师说上了话,就立刻收起了笑脸,对我说:“大人就应该有个大人的样子,怎么还和她拉拉扯扯!不是嘱咐过你,不要和翠屏交往了吗?你们可都是大人啦,你没有看到他爹是谁?”
“没有,娘。”我低头着自己的脚尖,知道她的心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告诫我了。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殷花婶追问着,从兜里摸出二十元钱放在桌子,嘴角向门外的王老师撇了一下,意思是让我明白这是他给的。
我故意没看那钱,心头被这天天吃百家饭的滋味,弄得隐隐作痛。这么多年,老家那边凡是粘着血缘的远近亲属,都这样的周济我,我成了被人可怜的对象,总感觉每一次被人周济之后,也在接受别人的轻蔑,所以,这次升学考试,我宁肯自己去考,也不愿接受凭我爹爹是烈士的荣誉而被保送升学。翠屏哪知我心里的感受,她把我的情况当成了一种优越,硬是是羡慕不已。
和翠屏交往是自然而然的事,大老远出门,在一起读书,怎么能不交往呢。而且翠屏很善良也很有眼色,每次都是他照顾我,几年来我的衣服都是她抢去洗了。我能做的,仅是在她回家时,一起陪着她回去而已。
“翠屏娘病了,她让我和她做个伴儿回家一趟看看。”我开始后悔把翠屏气走,想赶紧挽回,便说了实话。
殷花婶皱一下眉头,张嘴要说,被进屋的王老师打断,咽了回去。王老师对着殷花婶说道:“说完了没有?”
殷花婶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说道:“还没,没来得及呢。翠屏娘病了,让他陪着回去看看。”
王老师笑笑说:“哦。今天本来打算带你到杨文昌那和腊月见个面,认了兄妹。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要有一份自己的亲情。昨天才和杨说好的。既然这样,以后再说吧。”
我浑身一阵燥热,后悔不已,怎么能能把见妹妹的机会错过了呢!一着急就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说道:“好好,好呀,……我去看妹妹……”
王老师说:“不急,有的是时间。你陪翠屏回家看看她娘,这事要紧。”
殷花婶撇王老师一眼,没有说话。
我只好默认,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一阵失落,一时空落落的。
事实是,这次真的失去了认妹妹的机会。等我和妹妹真正相认,时间已经是二十年以后了。
王老师临走,特意告诉我,他已经在莱阳一中联系好了,毕业即可到校读书,不要拧着性子自己去考,那样政府的领导也会反感的,没有意思。他本人即将去烟台工作,什么什么安全局之类,和解放前他从事的工作对口。殷花婶仍住在莱阳,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意气用事,盲目做主,多听听殷花婶的意见,多回家听听二爷爷的意见等等,啰嗦的不少,我都心不在焉的听了。
“记住,你们这个家庭,不同一般,不能再有闪失了,你事事要多留心眼。”王老师最后抚摸了一下我的头。
响午十分,我和翠屏走到了柏乡政府,算是走了不少的路程了。口渴难忍,想找点水喝,翠屏说你等着,我去。不一会儿便找来了水和饭,我没有吃,生着气呢。这一路上任凭她说什么,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心里只觉得空空的泛泛的没有着落。
我喝了水,翠屏边吃着我们就上了路。
人没有的精神,也就没有了劲头。翠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