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死给我内心留下了很深的痛,在莱阳烈士子弟学校读书,有大半年的时间一直沉浸在恐惧与伤痛之中。读零零小说
在这里,只有和翠屏有着最亲近的感觉,她比我长两岁,论辈分我得称她姐姐。
其实,她的命也挺苦的,爹死了,跟着妈妈嫁到余家庄,后爹又死了,找来了一个皮匠爹,没打没闹的,皮匠却老是不回家。这杆子叔又成了她莫名其妙的爹。
星期六放学,她把我喊来,要我陪她回一趟老家,我懒惰,打怵走那七八十里的路,更何况我对余家庄从心底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纠结。她生气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求不动你啦?”我知道他是惦记着体弱的母亲和腿伤没有痊愈的杆子叔,回家是要推石磨,给家里磨一些苞米面。
打记事起,就知道推石磨是最令人头痛的事,家家户户在厢房里按着一盘圆圆的石头磨。粮食打下来之后,男人们就算是交差了,把粮食磨成面粉,再用粗箩细箩分出等级,再把生的做成熟的,一应杂活全都是婆娘们的营生。富裕一点的还好,养着牲口,把牲口套上磨道,用黑布蒙住牲口的双眼,幺喝一声牲口就动了,牲口顺着磨道整天的转圈。娘们则再忙活别的去。贫一点的,老婆孩子就都成了磨道上的驴,不干也得干,全家老少若干张嘴等着吃饭呢。更有那穷一点的,自家连一盘石磨都没有,逼得娘们东门出西门进的,赶着别人不用石磨的空儿,磨一些面粉。可是,谁家的磨盘顶上都堆着一两升待磨的粮食,婆娘只好先把人家的粮食磨完,打扫干净,再磨自家的粮食,出了冤枉力不说,最后还要笑脸相谢,临走留下一些自家的麸皮,给人家当牲口的营养伺料。
石磨是家产中的硬件,为了它,父子兄弟分家时伤了和气者有之,夫妻大打出手者有之。
爷爷曾经讲过一个故事:余贵的爷爷打小就右手残废了,是因为五岁上那年,和他已经成家的哥哥分家,哥哥想要家里唯一的一盘石磨,老爷子处于老家里人口多的缘故,死活不同意,前来给他们分家的人无奈,想出了一个办法——抓阄,于是画了两个阄儿,分别丢进两个磨眼儿里,让哥俩分别去抓;哥哥先抓了,上写着“磨”字,心里高兴。待五岁的弟弟上前抓时,一不小心那阄儿串进了石磨缝里,于是,哥哥撬起石磨,让弟弟伸进手去摸阄儿,只听“砰”的一声,石磨落了下来,哥哥松手啦,落下的磨盘把弟弟的小手砸得血肉模糊。
分家的人见此情景,慌忙拿过哥哥手里的阄儿:“既然老大抓的是‘磨’字,那另一个阄儿肯定是‘无’字,算了算了,快去医孩子的手要紧!”
谁曾想当郎中掰开弟弟是小手,见到他手里已经握着一个被血迹染红的阄儿,展开看看,上面也是“磨”字!
这故事我们当年听得入迷,爷爷说石磨是“白虎”,凡是动用了凿子的石头都属“白虎”,争不得动不得,在“白虎”面前不得争执、不得斗殴,否则不伤也残。
半夜后我和翠屏赶到了家,翠屏娘从锅里端出早已备好的饭,让我们吃了早早歇着,以资明天有劲干活。杆子叔也醒了,没有下炕,咳嗽两声道:“早点歇着吧!”
我的脚掌开始钻心的痛,点上油灯看时,每只脚下有两个大大的血泡,心里一阵怨恨:翠屏姐,你何苦喊我回来,疼死我啦!我戳了她一下,将脚下的血泡呈给她看。翠屏朦胧着双眼看了一阵,找来一个大号的锥针,对着血泡“扑哧”一下扎进去,一股黑黑的血水立刻冒了出来,四个血泡流出四股血水,顿感轻松无比,但是时间不长,等到血水流完之后,血泡瘪了,血泡的死皮跟里边的嫩肉贴到一起的时候,针刺般的疼痛一直折磨了我大半夜,翠屏也被我搅得睡不安稳,烦烦的道:“早知道这样,才不叫你回来呢,娇气样儿!”
天蒙蒙亮,就被翠屏喊起来。
翠屏家的石磨很大,每一片足有半尺多厚,这样的石磨必须要两个人才能推的动,从前都是杆子叔套上骡子来拉的,眼下那骡子已经死了大半年,翠屏娘的身体日趋虚弱,杆子叔的腿也没有痊愈,扔不下拐杖,这磨面的事,就着实的落在了翠屏的身上。杆子叔给她规定,每两个星期必须回家磨一次面,她回来了几次,那石磨太沉了,但是又不得不回来,这次叫上我,自然有她心里的小算盘,想到这,我心里别扭着,怎么也记不起杆子叔的半点好处。
石磨上栓一根木棍,木棍上再栓一根绳子,翠屏推着木棍,我拉着绳子,就这样围着石磨不停的转圈。
大石磨发出“呜呜”的声音,似在哭泣,又似在诉说,苞米面儿顺着上下磨缝的沟儿,不停的流着哗啦哗啦的细流,象是流着怨恨的眼泪。这是我读书后第一次回老家,也是生平第一次推磨,脚底钻心的疼痛使我每走一步都如同承受酷刑,一股说不出口的幽怨由心而生:我头一趟回家,该去看看我的二爷爷,该去看看我的殷花婶,该去看看展松叔,怎么神使鬼差的在这当起了拉磨的驴了!
翠屏说:“咱们这样干到下午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