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师父焦急得面红耳赤,贺红军一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站起来。Du00.coM此时,华羽已打开包裹里的报纸,将砚台捧在手里,戴着老花镜正仔细端祥揣摸着,惊喜道:“阿军,这是道光年间,老坑水崖中最出名的‘卢坑’所出的端砚,你是怎么得来的?”
“还不是我干爹家里的东西,”贺红军自嘲地摆摆手,“你也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败家子,东西到处乱扔乱丢,我问他,他说我喜欢就拿去。”贺红军可不敢说出是从盗墓贼手中抢来的,这事没人知最好。
“陈世炎?”华羽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了,就是当年把乾隆御用的折扇当柴烧来御寒的老弟。”
贺红军的干爹陈世炎是龙泉乡最出名的混球,贺红军并不喜欢他。陈世炎的祖上是大地主,听说还是个国民党师长,解放时,跑到台湾去了。世事沧桑,家境败落到陈世炎这一辈的时候,就只剩有一座破旧的三进宅屋和陈世炎光棍一条。
这个陈世炎可说是世界上最最倒霉的人,贺红军曾听爷爷说过,陈世炎也结过婚,只是结婚那天,也不知他家找了哪个坑爹风水先生算的吉日,还没有接回新娘,突然台风来了!家里庭院中摆的三十桌酒席,那八仙桌全部四脚朝天,亲戚朋友四散奔逃,新娘更是接不成了,因为六七十年代那时,是骑自行车迎亲的,陈世炎和一班村里兄弟本已出发,但却被大风大雨阻在半途,一天一夜动弹不得,陈世也终于成了世界上最倒霉的新郎官,因为,新娘过后再也不肯嫁过来……他父亲一气之下也拜拜了。此后,他不但总受到乡里人不休不止的耻笑,也没有人家有勇气把女儿嫁给他,于是,一位当时的白富帅青年的大好屌途就这样没了。
陈世炎从此自暴自弃,好吃懒做,上辈子留下的东西全当破铜烂铁卖光,甚至拆过自家的房梁来买酒喝。总之,混蛋得无法形容,贺红军自然不喜欢他,他之所以有这样一位干爹,完全是“被迫”的,是被他的二叔公当作赌注“输”给这个陈世炎的。
贺红军的二叔公,也就是他爷爷贺青龙的弟弟贺青锋,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酒鬼、赌徒加光棍。贺红军小的时候,有一次跑到二叔公的家里玩,看见他俩一边喝酒一边赌钱,贺红军只在旁观看一会,结果就被赌红了眼的二叔公赌给了陈世炎当儿子。
此后,这个陈世炎还真将贺红军“干儿子”长“干儿子”短的喊起来,起初,贺红军十分生气,骂他,甚至动手打他,将他门牙都打掉了,但他就是乐此不疲,到处以我是贺红军干爹的身份招摇。近几年,贺红军长大了,懂事了,不再骂他打他,也由他喊去了。有时候,贺红军还到他家走走,将自已的零用钱分一半给他买烟买酒,每当那时,陈世炎都有如小孩子得到棒棒糖般欣喜,让贺红军哭笑不得。
言归正传。贺红军龙眉一蹙,忍不住问道:“师傅,我那个干爹当年真的把乾隆的御扇当柴烧了?”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华羽小心地将端砚放进抽屉里,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讲起来:
“这是我们这辈人年轻时候的事了,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还下着阴雨,他村里的一班青年后生无处可去,因他家的房子大,又是光棍一条,就全聚集在他家打扑克和推牌九赌钱。那时候,大家都穷,穿衣都很单薄的,那有不冷,自然就在堂屋中生火取暖,只是木柴有是有,凳子脚拆几根下来足够用,就是放在外面的稻草被雨淋湿了,无法引上火,弄来弄去,弄得一屋子的烟,你那个干爹呀,用他的话来说,‘屌火上来了’,跑进房中从床头拿来一把折扇,擦火点着后才生起火来。我听说,这把扇有乾隆的亲笔题诗,有名家的画,我还听说,用这把扇子摇风,风是香的,所以,我猜测扇骨是沉香制作的。”
“难道他不知道那是乾隆的扇子吗?!”贺红军大为挠头道。
“怎么会不知道?华羽白了徒弟一眼,“他家的东西的来龙去脉,他当然清楚,不但他知道,恐怕全村人都知道那是乾隆用过的折扇,只是那时候,大家都当是垃圾,有道是,‘盛世收藏’,也就这几年大家才懂的事。”
贺红军恨铁不成钢地道:“不同的是,现在人家都聪明成精了,我那个干爹还是原来的那个浑球。”
华羽闻言一笑:“阿军,看你干爹长干爹短的,是不是早就默认陈世炎做干爹了?”
“哪有的事!”贺红军不满地横了师父一眼,辩解道,“我只是有时可怜他罢了。”说完,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师父,我干爹祖上既然是国民党的大官大地主,家里值钱的东西总该留下一点吧?”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去过他家,”华羽笑着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他家如果还留有值钱的东西,他也不至于将三进房屋的房梁拆去二进卖掉啦!那可是山料,现在难再有了。
不错,他家以前是有许多财产,但解放时,早就被抄家分光给村里的人,文化大革命又砸了一次,还有这家伙游手好闲,一路来拆铜卖铁的,你说,还有古董留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