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怪喜欢男孩子的，干嘛不让你老婆多生一个？你女儿雅琴都上六年级了，是时候该要一个了吧。”
“什么？！”赵明仲差点不把叨在嘴里的烟吞进肚子里，但也呛到了，咳了一会，边抹着眼泪边笑骂道：“你小子真个是人小鬼大，竟然管起大人，关心国家的计划生育事来了。”
贺红军狮目精光一闪，不服气地应道：“我才不管国家的计划生育事，我只知道，雅琴跟我玩的时候，她总对我说，好想有个弟弟，就是爸爸不要妈妈生。”
赵明仲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这我知道，琴琴也总这样问我，为什么人家有弟弟，她没有？红军，我当然想有个男孩啦，但我和我老婆都是吃国家工资的，如果超生那是会失去工作的，红军，你不是成年人，大人的苦衷你是不会懂的。”
“切----”贺红军的嘴咧了起来，“我当是怎么回事，偷生下来，户口上到乡下亲戚家去不就得了吗？咱们原来的乡书记不就连生三个，把两个上到他堂弟的名下，路人皆知，也不见有谁把他撤下来。”
赵明仲将烟头狠狠地一脚踩灭，正色道：“人家是人家，我干不了，大丈夫光明磊落，如果我决定多生，是不怕失去工作的，大不了摆地摊去。”
“那你到底是怕什么不敢生呀？”贺红军疑惑了。
赵明仲苦笑一下：“也许是我本身的原因，是心里有阴影吧。”
贺红军双手乱抓脑袋，焦急了：“我真的糊涂了，你就不能象教方程式那样一清二楚列出来吗？怎么象个当官的，话总从水底过来，闹不明白的，总让人去猜呀！”
赵明仲突然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兄弟，我说出来，你不准笑话我。”
“我的老大哥，你就快说吧，我绝对不笑话你，真的，不骗你！”贺红军用手拍着胸膛，一副认真保证的样子，但他内心却很惊诧他老师的表情，因为此时赵明仲的脸上，如果没有胡子的话，分明是一副青涩腼腆的容颜。
赵明仲又点起一支“羊城”，这烟浓辣得很，只熏得贺红军直皱眉头，然后，赵明仲缓缓讲开了：
“那年，我爱人生琴琴的时候，我刚好不在她身边，我他妈的是钱迷心窍，跑去省城打暑假工，赚外快去了，当我接到电话后向厂里申请提前离开，谁知那老板死不批准，说是按合同必须干满一个月，自行离开就只有白干半个多月了，为了那一千多块奶粉钱，我居然忍住不回家。
我爱人因为提前一个月早产，必须开刀，其实就算不早产，以现在医院的风气，也会找理由吓你，让你不得不选择剖腹，我爱人自幼胆子就小，但那个时刻却表现得十分勇敢。不过，生孩子的场面却让她难堪得很，首先，脱衣服的时候，身旁竟然站着男护士，脱下衣服后，也没有给她穿一件病人服，就这样光溜溜地从这房间走出去，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到产房。产房内也少不了男护士，虽然说那是他们的工作，但后来我听爱人说起，心里还是郁闷得很，放不开。我爱人当时就害羞死了。
生孩子的时候，不知怎的，贴在我爱人背上的说是什么特效止痛泵又不知为何脱落，麻药好象也不到位，我爱人痛得牙直抖，遭罪哪！
当时，我妈妈在医院陪着，只是她老人家一到医院就找不到北了，根本不懂医院的程序，因为她生我的时候是自已搞定的，用剪刀在油灯上烧一下后就剪断脐带，第二天就去生产队干活了。孩子哭了一整天，她居然不知怎样冲奶粉，最后，还是我爱人侧着身子硬挤出奶水喂她，结果，只喂一点点，小琴琴就不哭了，安稳地睡在妈妈的身边。”
赵明仲讲到这里，脸上现出了幸福的柔情和充满慈爱的笑意。他拍了拍听得眼瞪口呆的贺红军的肩膀，又道：“打那以后，我就决定只生小琴琴就够了，我不在乎男女，因为我发誓，不让我的爱人再遭一次罪，还有我爱人说的她平生仅有的难堪。我是不相信站在房间和走廊里的男护士的眼神是百分百圣洁，即使他们已熟视无睹。我爱人近来问我要不要再生一个，她说她不怕了，但我就过不了自已心里那一关。”
赵明仲终于结束了他的讲述，他有点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向自已的学生，一位满脸稚气的少年剖解自已成年人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