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一片小树林里,漆树、青冈、桦木等诸多高大的乔木交杂,茂密的枝叶将浅淡朦胧的月光分割得支离破碎。凉风吹过,头顶的枝叶飒飒作响,吹散烈火炙烤的燥热。
杜嫣停下脚步,转身,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打量着每个人的脸色。
大刀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二斧满面红光,兴奋地脸色发亮;
哑小姐止住了哭泣,被吕卫用未曾受伤的手臂半搂着,两只手还紧紧握着吕卫的另一只手;
吕卫认真地盯着杜嫣,一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小猴子摸着大猴子的头,不知道他俩沟通了什么,小猴子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算盘面色茫然,目光在杜嫣和其他人身上游移不定;
马老三拉着马丫头,马丫头紧紧抿着嘴,泼辣爽利的姑娘一向神采飞扬的眼睛里也染上了哀伤与,仇恨······
杜嫣又看向其他六位苦役,高低胖瘦各不相同,脸上神采各异。有的带着探究打量,有的一脸凶狠面相,有的浑浊的眼里眼神呆滞······
杜嫣一一扫过,心底大约有了估量。
“我叫杜微,启京人,原先乐籍出身。”杜嫣倚着一棵漆树,开口道,“诸位弟兄面生,互相认识一下吧。”
“鄙人姓姜,打铁的出身,都叫我铁匠。”
“洒家姓阮,在家排行老二。”
······
几个人各自介绍完毕,杜嫣点点头,眼睛一扫道:“今日我等共举义旗,便是把各自的命都绑在了一起,日后同患难,共富贵······”杜嫣一顿,抬眼忽然轻笑,“有没有不愿意的?”
杜嫣在浅笑,嘴角微微牵起,眼底却划过一缕寒光。必定要都愿意呀,如果想活着的话······
“废话少说,”一个长脸的人不耐烦道,“咱们都是带头的,被朝廷抓住了都逃不过一个死!哪里有愿不愿意!”
杜嫣闻言深深地看他一眼,只见他赤着上半身,露出精实的肌肉。肩上一道狰狞的刀伤似乎是方止住血,满是暗红的血渣。这个人叫赵涣,随父母从北方逃来的,原本是采石营区的人。
杜嫣眼神一闪,看着他,赞同道:“对,赵兄弟说得对。咱们起头的,若是落在朝廷手里,必定要做造反谋逆之大罪、千刀万剐的。所以,诸位,咱们没有退路,只有一条道,大家拧在一起,杀到底!不说有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日后封王拜将也不是不可能。归顺投降,就是死路一条!”
“好了,废话也不多说。”杜嫣一挺,站直,“还是我刚才说的,咱们马上要面对三万朝廷正规军的绞杀。咱们必须掌握主动,抢得先机!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他奶奶的,杜微,费这功夫干什么!”二斧嚷道,“咱们十万人,杀他娘的!”
杜嫣失笑,偏头反问道:“二斧,咱们这十万是吃不饱的苦役,一半儿人都饿得皮包骨头。那是朝廷养了多少年的正规军。你的意思是咱们这些人拿着石头木棍,和弓弩刀戟、甲盾齐备的正规军肉搏?便是咱们拿人命去填,险胜了,又如何应对源源不断的朝廷援军?甚至还有天策神策这样专攻作战的军队?”
二斧一窒,闷声道:“娘希匹,照你这么说,不还是死路一条?”
杜嫣眼睛一弯,含笑道:“二斧,当日你说过,只要我能给你一个答案,你就听我的。”
“是,老子说过!”
“所以我现在把大家都活着带下山了。”
二斧又被一噎。
“所以你以后都要听我的。”杜嫣接着说,声音一肃,“第一件就是给我收起你的毛躁暴脾气!别天天想着什么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咱们是在打仗,不是打架!战略、战术、军队素质、后勤补给、情报分析、部门协调,甚至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决定战争的成败!昔日冰月夫人能不损一兵一卒攻破依海,能以三千黑甲卫剿灭十万诸侯联军;中山王林曦能用一千亲卫起事,数月攻下帝都;景裕皇后更是从来兵不血刃!咱们现在十万义军,用得好能打下万里江山,用的不好,不过是十天之内再添十万野魂!······”
“莫非这些日子闹鬼的事情,是杜兄弟一手策划?”
忽然插话有人插话,杜嫣眸色一深,看去。是营造的营区带头起事的人,面皮微白。他眼睛停在大猴子身上,感觉杜嫣向他看来,转过目光,微微颔首。他身材也算高大,肌肉结实,说话却有些乡下耕读的教书先生的斯文气。
“是,”杜嫣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沈兄弟好眼力。杜某出身乐籍,自小便练嗓子,这几日的怨鬼,正是杜某所扮。”
沈赐闻言正色,向杜嫣深深一揖,道:“杜兄实乃人中龙凤也,沈某不才,愿追随杜兄麾下,以效犬马之劳。”
杜嫣眼睛微眯,上前扶起沈赐,笑道:“大家共举义旗,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难道,这,是你装的鬼?”光头的阮二瞪圆了眼睛,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