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楚历1008年,九月二十二,清晨。
这个时候,京城的宣化广场上,审刑院、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们正在准备着公审的场地,一旁有人搭着高高地架子,方便京城的百姓观摩公审程序。
钱疤脸找来的证人移交到了魏小五手上;混在百姓里的“托儿”都已就位;钱疤脸在大牢里的线人悄悄给田老大嫁出去的那个闺女送了一束她小儿子软软绒绒的头发······
鄢霁对京城所有世家、官员的动向做了最后一遍确认;蒋衍带人在城外的无人的僻静官道上截住了“还乡”的安国公府的那个幕僚······
鄢皇后与淑妃促膝长谈了一番,对淑妃姑父平王落难一事表达了深深的遗憾与同情。并表示了,既入后宫,一切便应以皇上为先,要记得自己是皇家人,千万不要把个人家族的恩怨带入后宫。最后仔细叮嘱了淑妃娘娘,虽然平王府因为安国公府的弹劾而倒,但是不要因此迁怒贤妃妹妹,贤妃妹妹是极懂事的,还会如以往一样敬重淑妃你的,如果她因为你娘家失势对你如何,自有本宫为你做主云云;送走了淑妃,鄢皇后又分别招来两位为太子请脉的太医,一个埋在贤妃宫里的眼线······
而在琉璃山上,杜嫣跟着下了床、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人一起,排成两列,在监工点牲口一样的口气中一个个走出去,开始一天的劳作。
“哎呦!”杜嫣走到监工身旁,身子忽然一斜,两手胡乱一抓,跌在监工身上。
“啊,对不起,头晕,没站稳。差爷······”杜嫣赶快扶着额头站起来,连声赔不是。
“快点,别磨蹭!”
“是是是······”
最后一个人出来,监工“咔嚓”一声锁上门,“走!”
几队人走远,没人发现,一只猴子从一边的草丛里窜出来,拾起路边丢下的一块小半个手掌大小半干的泥胚,泥胚里印着几把钥匙的轮廓。猴子机警地左右转转头,低头看看毛茸茸的爪子里握着的泥胚,尾巴一扬,跑了。
吊桥颤巍巍地晃着,杜嫣脚步灵巧,面色严肃,声音低沉。
“诸位,记得,六天以后起事。这六天以内,你们什么也不用做,明哲保身。起事的时候我会现身,女装,你们听好我的口令。你们的目标口号是,第一为惨死的弟兄们复仇,第二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大哥,你和小猴子,带着其他人砸门。营区的劳役,全部放出来,一个不能少。”
“二斧哥,要配合好马老三。起事从你们最先开始,一定要煽动起大家的情绪,注意自己的安全!”
“吕卫算盘,你们两个准备放火,”杜嫣一顿,咬了咬嘴唇又道,“煽动大家一起,务必让营区变成一片火海!之后带着大家,一起冲下去。”
“大哥二斧,到时候场面定然混乱至极,你们两个一定要控制住。大哥,你要够稳,千万莫让自己乱了阵脚。二哥,拿出你的猛劲儿,必须镇住场面。懂么?”
“算盘猴子吕卫,跟好大哥二哥,不要走散。注意协助大哥二哥控制大家情绪。如果起事的时候咱们不能掌握主动,之后更难收拢队伍。一旦十万苦役不能凝聚在一起,便只有死路一条,明白么?”
“明白。”大刀紧紧攥住石头一样的拳头。
“杀他个王八羔子!”
“杜微,咱们这,是不是······造反啊?”
杜嫣深吸一口气,瞳孔里映出吊桥下翻滚的云雾,眼睛里似乎也有如墨般漆黑的暗流涌动。
“不,”杜嫣深吸一口气,慢道,“不是造反,而是,起义。”
天不给我活路,我便闯出一条活路。
若是只有手握权柄才能保得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活命,她便夺了权势又如何!
承认吧,杜嫣,她默道,你也是个有野心的人。比之鄢霁,比之金昱,比之京城里一干门阀世家王公贵族,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鄢霁,既然你要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那么我再助你一把,或者借你之风,把这天下,也搅得天翻地覆,如何?
注定我不能平安顺遂地生活,那么,这一场博弈,就这样开始吧。
午夜时分,浅浅淡淡的轻纱一样的云彩飘过,悄然遮住了一轮月亮。
营舍里呼噜声震天响,杜嫣等人却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直到——
“唧唧。”
“咔嚓。”
“吱吱。”
浅淡的月光从门外洒进来,映出一个长长的瘦小影子,扬着长长的尾巴,怀里抱着一团东西。
月光一瞬间照亮杜嫣眼底,好像出鞘的利刃的锋芒一闪,璀璨明亮。
“大哥,记得,按计划行事。”
大刀面色沉肃,点点头,嘱咐道:“你多加小心。”
“嗯。”杜嫣点点头,郑重道,“咱们,都会活着下山!”
杜嫣说完,身子灵巧地一翻,轻巧地落地,轻轻的,只带起一丝淡淡的风声,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