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葛太恩当年与齐景云为争夺帮主之位,斗得不可开交,后来未免兔犬俱敝,便带领门下弟子,北上浙江,建立北斗会,与南斗会分庭抗礼。本来南斗会与北斗会的人一见面,必定要拔刃相向,大肆戕斗一番,只是瞧在何山主的面子上,不好多起事端,便悄没声地走进西侧草棚之中,不发一言,直至此刻才说了一句话。
鲍文光心下一凛,忙道:“鲍某所言并非此意,葛山主可不要误会了。”葛太恩道:“那你是甚么意思?”鲍文光道:“鲍某言下之意是说待会儿倘若打了起来,若有人不敢上前,便由关帝会弟子做先锋,当先杀将过去。”葛太恩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此话不妥。”鲍文光问道:“怎地不妥?”葛太恩道:“现下还未打起来,你怎知有人不敢上前?”鲍文光一怔,道:“这……这……鲍某是说如果有人不敢上前。”葛太恩道:“你先前可没说‘如果’二字。”鲍文光道:“鲍某虽未说出‘如果’二字,意思也是差不多的。”
葛太恩道:“不然,不然。有‘如果’是一个意思,没有‘如果’,那便是另外一个意思,两者相去极远,你怎能说意思差不多?”鲍文光心下暗暗不悦,忖道:“这葛太恩絮絮聒聒,缠杂不清,跟他分说不明白。”他却不知这葛太恩平生最擅长之事,便是与人抬杠,此时听到鲍文光言出不妥,便立即抓住话头,与他争辩了起来。其实适才大伙儿众议成林,也有许多不通之处,只是葛太恩怕耽误了斩夷大事,便强行忍住了。此时见情势危急,眼瞅便要提刀上阵,杀敌砍贼,如若现下不说,只怕待会儿便没得机会说了,因此上急忙截住了鲍文光之言。
葛太恩道:“你既不再辩解,那便是默认了。”鲍文光哼的一声,道:“鲍某默认也好,不认也好,与你何干?”顿了一顿,又道:“在下想请教葛山主一事,不知可否实言见告?”葛太恩道:“甚么事?”鲍文光道:“待会儿炮火一起,打了起来,贵帮弟子上是不上?”葛太恩一怔,道:“这个……自然是要上的。大伙儿都上,干么北斗会不上?”鲍文光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便即不再说话。
葛太恩怒道:“你问这话是甚么意思?可是瞧不起我北斗会么?”鲍文光道:“不敢,不敢。只是……”一言未毕,便听洪福叫道:“两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你们到底还打不打了?大哥,二哥,三哥,五弟,六弟,咱们不等他们了,要打便打,何必罗唣?”说着持剑在手,当先冲了出去。其余五怪见洪福拔剑挺上,也都疾奔上前。
葛太恩不肯落于南斗会之后,喝道:“北斗七子何在?”话声未落,便见七名身着白衣之人手执铁杖,跃出草棚,齐声应道:“弟子在!”葛太恩道:“七子奋勇杀敌,不可输于南斗六怪,否则废去武功,逐出门墙,决不轻饶!”北斗七子齐道:“弟子领命!”七人各提铁杖,拔足向西北山坡奔去。
群雄见南斗、北斗两会都已派出门下弟子,自也不愿甘居其后,以免显得胆小畏缩,叫两派给比了下去,纷纷喝命本帮弟子,执了兵刃,向西北山坡冲去。数十名帮主、山主、掌门、岛主一齐发号施令,数千名弟子群声响应,震彻山谷,直冲云霄,比之适才火炮轰鸣所发巨响,更显威势慑人。
善保见到此等声势,心下一凛,当下也不及细想,左手令旗一落,喝道:“放!”身旁三名火器营侍卫得令,手持火把,便往三尊子母炮捻上点去。捻绳燃着,发出呲呲之声,火花一路烧下,直入弹室。
蓦听得嘭嘭嘭三声震天巨响,三枚火弹从母炮口中激射而出,向坡下红花坪投去,跟着便见火光大盛,泥土纷飞,火弹着地之后,爆裂了开来,将周围群雄炸得血肉横飞,臂股俱断,待得烟尘散尽,地上现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来,方圆更有数丈之阔。
此时微风拂起,挟裹着一阵焦臭,直扑入鼻,善保微微皱眉,见三枚铁弹投入群雄之中,立时便炸死了百余人,更有数百人被炸断了肢臂,倒地痛号,惨呼不绝,眼见也是不能活了。善保见子母炮威力如斯,大声喝道:“火器营侍卫听令,索旸大人和杜度大人便在高台之上,火弹着落之处不可距高台过近,免得伤及两位大人性命!”
十数名侍卫应道:“是!”将固定炮身的铁链卸下,挽住板车木柄,微微调转方向,又以铁链牢牢拴住。这三尊子母炮射速极快,每门子炮射将出去,立时便可重新装填弹药,且每门子炮重达八斤,内有火药、铁子,所发之炮既速且狠,当真是开山破石,毁桥断流,无所不能。红花坪上虽有上千人众,数十枚火弹射出,那也能轰得一干二净,尽化焦灰。
只是群雄挺刃冲来,奔速极快,顷刻之间,便即到了近前,善保一面命火器营侍卫埋药填弹,发射火炮;一面喝令五十余名手执火铳的侍卫瞄准冲上前来之人,放铳杀敌,阻截攻势。
那洪福一马当先,冲至近前,一名侍卫瞄准了洪福胸口,食指一勾,扣动了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铳响,洪福只觉一股大力袭向胸口,待要横杖封挡,却哪里还来得及?低头看时,见胸口衣衫尽碎,一块碗大的伤口中涌出汩汩鲜血,身子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