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添心中有气,暗想:“往日里你见了我,巴结讨好也还来不及,这时却大变脸色,张狂凶嚣起来了。”口中说道:“史兄弟,林大哥平日里待你不薄,现下虽身陷囹圄,你却也不该这般对待他。这几日来林大哥高烧不退,好容易醒了转来,想要讨口水喝,难道也不行么?”
史不得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林大哥待我怎样,我心里自是十分清楚,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二人触犯帮规,为那满洲鞑……”忽地掩住了口,向索旸、杜度二人的牢房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又道:“为那满洲人做事,我便不再当你二人是会中兄弟。何山主心慈仁善,不忍便此痛下杀手,我却颇不以为然。要叫我说,山主立时便该以帮规处置你二人,免得再来浪费清水粮食。”
黄添怒从心起,大声骂道:“你这龟儿子负恩昧良,毫无半分义气,无怪帮中兄弟都瞧你不起!他妈的,等到我逃脱了地牢,定要拔了你的舌头出来,剁成七八十段,看你还敢出言折辱于我!”
史不得嘿嘿一声冷笑,说道:“这可使不得。要知这地牢之中关押过的犯人,十之有九都被山主下令斩了脑袋去,料想你二人也是如此,再没几日可活了。黄兄弟若想拔去史某人的舌头,未必能有这个机会。”史不得冷嘲热讽,以言语相讥,黄添听了恚怒不已,只是身处牢笼,却又奈何他不得,只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能立时将史不得大卸八块才好。
便在此时,忽听得杜度大声叫道:“喂,史兄弟,我口渴啦,麻烦你给我拿些水来喝!”史不得笑道:“杜大人想要喝水,小人不敢不拿,这次可是一百个使得,一千个使得了。”说着转身出了地牢。
过不片刻,史不得端了一个木盘进来,上面盛有一只茶壶,两枚茶杯。史不得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了牢门,将木盘端到杜度跟前,斟了一杯茶,凑到杜度唇边,道:“杜大人请喝茶。”杜度嗯了一声,张口饮下了。
黄添怒道:“你说我和林大哥勾结满洲人,不肯拿清水来,却为何这般善待这两个鞑子?如此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实在好生叫人瞧之不起!”史不得笑道:“崔长老有令,叫小人不可怠慢了这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渴了,便需奉上清茶米酒,两位大人饿了,便要端上火腿牛肉,这是崔长老之令,可不是我要特意讨好这两位大人。”黄添冷哼一声,似是颇不以为然。
杜度饮了三杯茶,咂巴咂巴嘴,突然哎呦一声,面色痛苦,弯下了身去,问道:“这是甚么茶?”史不得一惊,说道:“回大人的话,这是产自福建安溪的乌龙茶,您在京城之中养尊处优,喝惯了各地上等名茶,这乌龙茶是小人的亲戚特地从福建带来的,您可还喝得习惯么?”杜度眉头一蹙,道:“乌龙茶?听也没听过,你拿这种茶来给我喝,可是存心戏弄于我么?”
史不得吓了一跳,急忙道:“小人怎敢!这乌龙茶乃是安溪特产,茶汤虽较绿色茶汤稍显怪异了些,味道却是不输于寻常清茶,小人为孝敬大人,特意泡了这壶乌龙茗茶,又怎敢存有戏弄大人之心?”杜度皱眉呼痛,说道:“你若不是存心戏弄于我,却为何不泡一壶清茶,而是泡了一壶……一壶这样古古怪怪的乌龙茶来?这茶汤橙红发褐,也不知里面是否……是否下了毒药,却叫人肚子痛得紧!”史不得听得杜度如此说,登时慌了神,叫道:“大人明鉴!这乌龙茶的茶汤本就较清茶茶色为深,绝非是小人偷偷放了毒药进去。”说着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向杜度亮了亮杯底,说道:“小人也喝了一杯茶,倘若里面下了毒药,小人也是没命可活了。崔长老命小人好生相待两位大人,小人又岂敢暗自下毒戕害?那不是不要命了么?”
杜度见他神情急切,言语诚恳,显是并未在茶水中做过手脚,心下暗暗好笑,脸上却仍是装出一副痛不堪忍的表情,颤声说道:“即便……即便如此,我却也不可太过轻信了你,谁知你是不是……是不是先行服过了解药,再来当着我的面饮……饮下一杯毒茶进去?”
史不得急得眼泪也快出来了,说道:“杜大人,小人当真没在茶里暗下毒药,您若不信……您若不信……”说到这里,举起茶壶,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茶水进肚,说道:“我喝了这许多茶水,倘若水中当真有毒,便是服下了解药,也未必能解得这许多茶水的毒性。咱们不妨等上一时半刻,看是否毒性发作便是。”
杜度冷笑道:“你既有解药,总也……也有法子不死,却又何必费时苦等?那时只怕我早已一命呜呼了。”顿了一顿,又道:“史兄弟,可别怪我没……没提醒过你,若是我有个甚么三长两短,崔长老怪罪下来,你也……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史不得额头渗出一层冷汗,点头说道:“是,是。只不过……只不过……”杜度道:“只不过甚么?”
史不得道:“只不过您实在是冤枉小人了。小人一片好心,杜大人却误以为是暗中做了手脚。”杜度眯起眼睛,厉声问道:“你是说我不识好歹么?”史不得连声道:“不敢,不敢。”杜度见他颔首躬身,低眉垂手,样子甚是恭敬,心道:“这条狗却也当真听话,崔长老叫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