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允见他辞严色厉,眉头紧紧皱起,神情大是不快,不敢违逆其命,只得转回了身,慢慢步向房间。才走两步,程先生又道:“待会儿不论瞧见甚么,听见甚么,都不准出房间,知道么!”杨允问道:“这是为何?”程先生却不答了。
杨允心想:“程先生受了重伤,久难治愈,以致脾气尖酸刻薄了些,那也难怪,我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想到此处,登时心头宽和,对于程先生适才出言相斥,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杨允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俯身贴耳在门扇之上,凝神细听。等了好半晌,不见外面有任何响动,暗自寻思:“程先生不愿与我说话,便就故弄玄虚,说得煞有介事,好像待会儿便要发生甚么事似的,结果却也平静如常,不见有何异状。”望了一眼窗外,又想:“目下天色尚早,爹爹与许伯伯料想要到深夜才会回来,自己孤零零地待在房中,实在憋闷得紧,不如偷偷溜到外面,瞧瞧京城里的夜市坊肆也是好的。”言念及此,当下便打开房门,悄声走了出去。
杨允未免被程先生听到脚步声响,缓缓脱下鞋子,悄没声地走到大殿阴影处,探头张望,见程先生一如之前,面窗而立,犹似木雕泥塑一般,杨允心下大喜,暗道:“他若一直不回头,那便最好。”当下蹑手蹑脚地绕到大殿另一侧,屏住呼吸,慢慢向庙门口挪去。
便在这时,忽听得程先生道:“既然来了,就不必躲躲藏藏的,现出身来罢!”杨允一惊,暗叫不好:“啊呦!被程先生给发现了。”但见程先生一动不动,原本松松垮垮的粗布长衫突然间如风鼓荡,慢慢胀了起来,杨允吃惊更甚,慌忙躲到关公神像之后,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心里寻思:“莫非是我脚步声过重,被他发觉了?哼,我又没走出庙去,谅来他也不敢把我怎样。难道在庙里逛一逛也不成么?”可是见到眼前异状,终究心下惴惴,不敢稍作动弹。
正犹疑间,忽见一人从梁上飞身落下,哈哈大笑,道:“程先生,你在这庙里屈伏多年,一身的功夫可没搁下,竟还是被你发觉到了。”程先生背对着那人,冷冷地道:“你来这里干么?”那人答道:“我找许云雷。”程先生道:“许云雷不在这里,你寻错地方了。”那人笑道:“那可未见得。”
程先生慢慢转过身来,一对漆黑小眼直盯着那人,问道:“陶正风,天地会死去的那些人,可都是你杀的?”陶正风身形魁梧,短装结束,腰间别着一对钢鞭,看上去甚是勇猛威武,此时笑嘻嘻地回答道:“是我杀的,那又如何?”程先生双眼一眯,问道:“是宿庆祥的意旨,还是朝廷下的命令?”
杨允心下大奇:“那宿庆祥的名字,我倒也曾听爹爹提起过,知道他是青帮帮主。莫非这人是青帮中人?”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倘若他是青帮中人,又怎地跟朝廷扯上干系了?”他知当年青帮虽是揭皇榜,行漕运,但帮中人却不受朝廷号令,更与朝廷没半点干系。
只见那陶正风微微摇头,道:“这个我却是不能说了。”程先生道:“你既不说,我总有法子让你说。”说着向前踏出一步。陶正风笑道:“老友多年未见,才说两句话便要动手么?”程先生道:“正是。”话音未落,突然间身形一晃,五指箕张,向陶正风胸口抓去。陶正风面色一凛,喝道:“好!”取出腰间那对钢鞭,双鞭一封,护在身前。程先生左掌倏地拍出,一爪一掌,分别攻向陶正风面门与右胁。
陶正风双鞭一擦,发出铿铿声响,跟着一鞭上撩,一鞭横扫,仍是立身不动,以鞭招架。程先生见对方挥鞭而至,竟是浑然不惧,双手抓住两根钢鞭,运劲便要强行夺去。
只见嗤啦啦两道火花从钢鞭上激迸而出,陶正风一脚踢中程先生胸口,双鞭一抖,从他手中挣脱开来,跟着飘身退后丈许,笑道:“铁掌神拳程炳文,虽然年近花甲,掌力却仍是这般厉害!”
杨允心想:“原来程先生名叫程炳文,他身上伤势未愈,又如何能打得过这位使钢鞭的大汉?”向他双手瞧去,但见程炳文手掌隐在衣袖之中,瞧不见是否受伤,不过适才那两道长长的火花,却着实叫杨允吃惊不小。
程炳文铁青着脸,哼的一声,说道:“你这对钢鞭却是不比以往了。”陶正风笑道:“我既知程先生在此,自是有备而来,否则又怎会如此轻易地便让你抓了钢鞭去?”杨允心头一动,凝目向那钢鞭看去,初时不见有任何异样,这时一阵穿堂风刮过,吹得殿内烛光摇曳,才瞧见那对钢鞭之上布满了细小倒刺,刺尖碧芒闪现,显是蕴有剧毒。
原来那陶正风故意以鞭格架,却是为了叫程炳文双掌拿住鞭身,再趁程炳文手掌剧痛之时,用力踢向他胸口,借力纵身而退,使得倒刺在程炳文手中划出既深又长的口子,如此便可在一招之间,占得上风,不必再多做缠斗。
陶正风深知若是被程炳文掌风袭中,即便不死,也是非受伤不可,因此踢向他胸口的那一脚并未运上内劲,只求尽快脱身。只是程炳文的双掌如何竟在钢鞭上擦出火花来,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程炳文又惊又怒,道:“我早该想到,你敢只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