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起得身来,杨氏父子洗过了脸,便即前去拜见许云雷。
穿过两进院子,来到一处暖阁之前,杨广昭正要屈指叩门,却听得吱呀一声,许云雷已然打开房门,先行步了出来。
杨广昭问道:“大哥,咱们现下便动身去贾家胡同么?”许云雷见到杨氏父子一大早便立在门前,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二弟,京城虽属天子脚下,你在这里却也不必过于拘谨,洪山主既说要咱们酉时三刻到,去得早了,未免泄露了风声。贾家胡同自有青莲堂赵堂主主持,咱们申牌时分出门便来得及。”杨广昭讪讪一笑,说道:“原来如此,那是我太过心急了。”
许云雷携着杨允的手,笑道:“走,咱们先填饱了肚子,再商议今晚之事。”当下带着杨氏父子二人去到正堂,摆酒设宴,畅饮欢谈。酒过三巡,杨广昭道:“大哥,近些年来,青帮势力日益壮大,我自河南赶来,沿水道所见,满目尽是青帮的船只。你说,之前被害得那些兄弟,会不会是青帮下得毒手?”许云雷道:“哦?此话怎讲?”
昨日许、杨二人说起这件事来,便即有此臆测,但口说无凭,总也不能冤枉了青帮,否则两派因此杀伐斗阋起来,必定惹得江湖上一场腥风醎雨,致使死伤无数。许云雷听他忽然说道青帮便是害死会内兄弟的元凶,不禁心头一凛,详问因由。
杨广昭道:“适才我听大哥说起‘青莲堂’三字,便即想到咱们天地会共分五堂,每堂各掌一省乃至数省之境,本来势力颇广,但和青帮相比,却仍是略有不如了……”许云雷点了点头,心想:“此话若叫会中堂主、大爷等人听到,必定多有不快,但二弟说得却也是实情。”
其时天地会共分青莲堂、洪顺堂、家后堂、参天堂、宏化堂五个堂口,分散于南方各省,其中青莲堂执掌江南一带;洪顺堂配分于广东、广西两省;家后堂掌管云南、四川;参天堂管执湖南、湖北;而宏化堂则司掌江西、河南两省,南方大部分省府州县,皆有天地会势力渗入。但青帮自雍正年间创立以来,发展日趋畅盛,不但在南方各省开设了堂口,更在山东、直隶、河南等北方省府设有船帮闸埧,极盛之时,全国漕运船帮竟达千余之多。若论起地盘势力,唯一可与天地会相匹之帮派,便就只有青帮了。
只听杨广昭续道:“青帮乃是靠水路运漕为生,本与天地会无多倾轧,但这几年我在埠头扛包运货,见青帮船只遍及江河水道,幡旗遮天,帮中会众昭威耀武,嚣张之至,兄弟瞧不过去,曾与他们生了些口角,但念及洪山主严训,未敢与其多有冲突……”
许云雷哼的一声,面露愠色,说道:“想当年创立青帮的翁前辈与钱前辈二人也曾是洪门弟子,后来揭皇榜而建漕运,这才有了青帮。若要追本溯源,青帮乃是咱们洪门支派,何以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与天地会作对!”
原来当年创立青帮的共有三人,分别为江苏常熟人翁岩、山东聊城人钱坚以及浙江杭州人潘清,其中翁岩与钱坚二人曾加入天地会,后来闻悉皇帝为畅通粮运之道,广招民庶兴办水路漕运,于是便揭下皇榜,招贤纳众,创立了青帮。许云雷之所以发威动怒,便是因此缘由。
杨广昭道:“大哥且请息怒。想来自翁、钱、潘三位前辈相继离世,青帮中人推举宿庆祥领帮行运之后,帮规戒律便有所松弛,不如以往恪遵严守了。”许云雷叹了口气,颇为感慨,问道:“那你说殷武郎等人是被青帮中人害死,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广昭道:“这也只是兄弟猜想,当不得真。”顿了一顿,说道:“近年来,青帮与天地会各自发展势力,江南江北的省府州县均被两派或明或暗据为己有,本来各行其是,那也无可厚非。但青帮乃是受命于朝廷,为满洲鞑子效力;而天地会志为逐满出关,反清复明,这便于开宗立派之旨意有所相背。殷武郎、张清、曹德盛三位兄弟乃是洪顺堂、家后堂、青莲堂中身份地位颇高之人,对方以利刃穿喉,拗断手脚等诸般毒辣手段害死这三人,显然便是冲着天地会而来。而当今世上,敢与天地会公然成仇的,除了朝廷,便是青帮了。”
许云雷点了点头,道:“此言甚是在理。但现下咱们手中无凭无据,即便当真是他们所为,也是莫可奈何。”杨广昭道:“此事还需由洪山主决断,你我兄弟二人将心中猜想禀知给洪山主,且看他老人家如何发落。”许云雷道:“正该如此。”
杨广昭又道:“大哥,今晚咱们去到贾家胡同,带着允儿着实不便,不知……”许云雷知他心意,不待他说完,便道:“允儿便留在这里,由程先生照料。”杨广昭一怔,问道:“程先生是谁?”许云雷道:“程先生便是昨日与你对茶阵的老丈,他本也是会中兄弟,但是几年前受了重伤,身子一日弱似一日,洪山主交代下来的事大都难以就办,便只能留他在这里做些守庙接引的活计了。”
杨广昭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傍晚时分,许云雷和杨广昭二人动身前往贾家胡同,留下杨允和程先生守在庙内。杨允在房中静静躺了片刻,穷极无聊,便去找程先生说话解闷。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