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又要遣人去接这些人的家眷,我真不明白,王大人,你有这么多的精力、金钱,干吗不收留宋人,难道你不知道非同族人必不同心吗?你也不担心宋室中人拿这个事开你刀吗?给你上纲上线,说你反国家、反民族、反祖宗吗?”
王木木又叹了口气道:“唉,萧大人啊,其实你问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大问题。一个关于‘民族’和‘民族主义’的问题。现在大家都认为,辽国是契丹族的,宋国是汉族的,西夏是党项族的,等等。但是,请问一句,谁能讲得清什么叫民族吗?如果一男一女两正宗的契丹小孩,从小养在宋国,于是这两个小孩识汉字、说汉话、风俗礼仪与汉人无异,只知宋的东西,不知契丹的南北。那么,这两人大了后,是汉人,还是契丹人?从血统种族言,这两人无疑是契丹人;但这两人走在契丹的大街上,与人交流、相处,均格格不入;而这两人生活在宋国的社会里,能消融得无法分辩,所以,从文化、宗教、地域、语言、风貌、生活方式来界定,这两人无疑是宋人,也能理解成为汉人,至少是已经被汉化了的人。
当然,我这例子举的是契丹人,我们契丹人和汉人相貌相差毕竟还是不大的。但如果例中人不是契丹人,而是大洋彼岸来的黄头发、蓝眼珠、白皮肤、高鼻梁的白种人。那么,你要是说他是什么他们那里的什么雅利安人,那是酒瓶装了醋,外形没问题,内容全错了,语言、习惯、风俗都不一样,他们那里的人没人会认他。但要是说他是汉人,同样是酒瓶装了醋,内容没问题,外形全错了,这种情况,我也不会点头。所以,这个例子告诉了我们,就是“民族”的概念很含混,定义很多。古今中外,都是个麻烦。
比如,说“中国人”,这是种族概念还是文化概念?“中华民族”是什么意思?“民族”是以种族为主来界定,还是以文化、宗教、地域、语言、风貌、生活方式来界定?如以种族分,那前面的契丹人和雅利安人都不能算是;而如果以文化、宗教、地域、语言、风貌、生活方式来分,则契丹人和雅利安人都应该算是。那么,到底是还是不是?说实在的,没有标准答案。当然,如果这案例中的人是天才、奇人、富翁等等的,那么,受主就不会再拘泥于血统或语言了,都想要了,民族的概念也会倾斜,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王木木继续:“过去曾有人跟我争辩,很纳粹的认为,既然讲‘种’了,那么当然应该‘纯’了,不纯的不算。就象纯种马一样,它的繁衍过程中血亲族谱会被严格记录,因此纯种马意义是谱系可查的马。同样,对于纯种藏獒、纯种萨摩耶犬、纯种泰迪犬、纯种哈士奇犬等,都有类似情况,所以,纯的,是一族的,不纯的,不是一族的,大家都这样认为。我当时就反问:喂,你是在讲人,还是在畜生。本人认为,在人的社会里,只谈‘种’,不谈文化,没有忠、孝、仁、义、礼、义、廉、耻,那他就把自己降格为畜生了。”
王木木继续:“其实,‘民族’的概念含混,‘民族主义’的概念更含混。民族主义与种族主义、国家主义、爱国主义是不是一回事?它们有什么区别与联系?其实,不少国家本来只有天下意识,没有民族——国家意识。到了后来,才形成民族——国家意识,但什么是民族,什么是国家,也含混不清。所以曾有一姓梁的人说得好,说要划清三大界限,即国家与天下的界限,国家与朝廷的界限,国家与国民的界限。他还说有些国家所以会“积弱”,就是爱国观念不对,以为爱国是爱朝廷,忠君即爱国,不知爱国主要是指爱国民。”
王木木继续:“本人比较扑素,本人认为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只有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之分、只有剥削者和被剥削者之分、只有忽悠者和被忽悠者之分、只有营销者和被营销者之分。有时,有人会唱《国际歌》,提倡国际主义,宣传“工人无祖国”,强调横线的阶级关系;有时,有人会提倡民族主义,宣传“祖国至上”,强调的是纵线的血缘关系。意识形态千变万化,很让人跟不上。记得有个叫斯诺的人,问过一个伟人,说:我记得你说过,‘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那伟人回答:‘就是啊。什么叫民族啊,包括两部分人。一部分是上层、剥削阶级、少数,这一部分人可以讲话,组织政府,但是不能打仗、耕田、在工厂做工。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没有这些人就不能组成民族’。所以,你要强调民族,就得承认少数人剥削多数人,不能一时横线,一时纵线,横竖横了。
其实,强调了阶级,就会有阶级斗争;强调了民族,就会有民族战争。如果,经济大大的发展了,很多东西都很可能不值得争了。经济的发展,是“世界一体化”的自然走向。其他办法,如政治压力、战争、意识形态,都不大能成功。从罗马帝国、奥图曼帝国到希特勒的第三帝国、苏修的社会帝国主义统统都失败了。人们盼望世界和平和世界大同为时已久,有人写了《永久和平论》,有人写了《大同书》。但这“和平”、“太平”都不是军事、政治、文化、意识形态所能办到,不是什么“国际联盟”、“联合国”、“无产阶级国际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