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杨学武回到家。俩口子拉灭电灯睡到床上时杨学武突然说:柳茹这些年真对不起你。柳茹翻过身把学武抱紧,说学武哥我嫁你我心里愿意。杨学武嗟叹学校经费不足,老师们无心教学,开小差各谋各的事。星期天他到乡里办点事,见学校的一位老师帮老婆在街上摆摊子卖油条。有一个老教师甚至把簸箕条子背到学校,学生放学后腰里缠着个麻绳扎起了簸箕。那个梁远维老师也想着法子练滩儿,常拿着自己的字画到大悲寺叫卖。教学质量上不去,今年毕业班只考上两个中学生。挨批评倒还事小,还担心这个校长当不久长,感觉很累,一天下来腿肿得跟碗口粗。
柳茹拉亮电灯,坐起身把学武的双腿抱到怀里细看,看那伤口断裂处果然红肿,便心疼起来:“学武你撑不下来不要硬撑。赶明日我把轮椅搬到学校,你坐进轮椅里干工作也不丢人,谁不知道你是个残废。”
学武叹道:“可这样长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学校要办好首先得笼住老师们的心。可老师们说了,一个月那点工资不够人家款爷们的一顿酒钱,想给教师们谋点福利吧又苦于没有门路。”
柳茹靠在窗台上,穿着个红裹肚,光着膀子双手抱肩,说话带点叽讽味儿:“天爷爷你早两年懂得这个理儿也不至于那样。还记得结婚晚上你读领袖的书,都深夜了还不肯上床。”
学武睡不着,也索性披衣坐起来:“那时候心真单纯,总认为咱是英雄要对得起党和人民,对历次政治运动都深信不疑。揪出‘**’时大吃一惊:伟大旗手,党的理论家怎么也变成了野心家、阴谋家。”
柳茹想说:怪不得人家叫你杨木头……。她终于没说。学武这阵子思想负担很重,经不住拿话刺,她试探着问学武:“不然的话明天跟柳乾和秀珠说说,让他们再资助学校一笔钱。”
学武摇了摇头:“算了吧,别求人家了,柳乾那小子我知道。当初给学校捐钱是小伙子使的连环套,想把王慧套住。这阵子目的达到了自然一个铜子也不肯出。至于秀珠么,她的钱咱更不能要,叫明鹏小看我杨学武混得连他都不如。”
柳茹有点不满起来:“学武我说你衣服都叫人扒光了还死顾个脸”!
学武激愤起来:“不论怎么样我还是个共 产 党员”!
柳茹气得扯起了嗓门:“我说杨学武同志!真拿你没法。你不看看台湾客商办厂咱县上领导坐上小车来剪彩;你不看看秀珠开煤矿时省上的老革命给秀珠撑腰壮胆。我说你呀你呀!啥时候才能多长一个心眼?”
杨学武软下来了,耷拉着个脸,像是在问苍天:“可我不知道我究竟哪儿错了。……”
柳茹知道学武遇事爱较真,再论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先自躺进被窝里,对学武说:“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村子里还有一个人在改革开放的大潮里崭露头角,那人便是柳二狗。柳二狗知道跟上柳乾蹭食吃维持不了多久,那个爷对他本身就心怀芥蒂,看人眼色行事吃人家剩下的有点丢人。兜里有了几个小钱以后柳二狗将老祖先留下的几间老屋刷新了一下,置了些赌具在家里招赌做起了无本买卖。每日白天柳二狗在家里睡大觉,傍晚时分便有本村外村的赌鬼悄悄顺着墙根溜进柳二狗家里。柳二狗将门窗用厚布帘子堵上,从外边看不到屋子里的灯光。年青人兜里有几个钱经不住诱惑,参与赌博的人越来越多,每天晚上下来柳二狗都能抽得百十元钱的赌头。可是他并不满足,竟然在赌具中做些手脚,将骰子的一边埋进一点铅粒。掷骰子的庄主便能猜得碗里骰子的点数;给扑克牌的一边做些暗记,玩牌的高手在玩牌时便心里有底;打麻将时俩人联手,要啥牌做啥手势说啥话反复练习。有些人输光了钱不知道别人做了手脚,只埋怨自己手臭,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有人便借起了高利贷,还不起债老婆离婚卖房子典地大有人在。
赌徒中有个贺老五,五十多岁年纪,人称鬼子五。鬼子五每晚必来,在赌桌前久坐,瞅准机会只下两三注,准赢。鬼子五暗中操纵赌局,今晚输五百明晚准叫你赢三百,有人输得鳖起火鬼子五反倒安慰人家:老弟手背了先停一停,待会儿老兄替你押一注。那人赢点小钱便对鬼子五感激起来。赌徒们信任鬼子五,觉得人家赢钱是人家艺高,鬼子五下注时大家跟着齐下,庄家故意说太多了我赔不起,你们把赌注抽回去一些。有些人不但不抽反而把兜里的钱全押了上去,庄家开宝时故意装做害怕的样子,开完宝大家全傻了眼,庄家将赌注全搂到自己面前,贺老五装作叹气后悔莫及。贺老五输了钱便离开桌子走人。庄家看赌桌上钱不多了便说今晚不赌了,明晚继续开局。
第二天晚上庄家故意出血,输点小钱便张口向柳二狗借贷。柳二狗揉揉眼睛说他抽点头攒点小钱不易,你要借他要贷这日子没法维持下去。庄主装做跟柳二狗吵,说不是老子做庄你哪抽得了头,借你点钱你便欺头话说了一大堆,老子明晚不来了!柳二狗忙赔不是,这里抽一张那里抽一张凑点钱捧上。庄主抓起钱甩到柳二狗脸上,口里骂道:“柳二狗你狗眼看人低,把咱当娃耍”!柳二狗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