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门,沈大娘扶着树,站在残雪边,哭得涕泪横流,只是微微的哽咽着,张了嘴不出声,也收不拢来。
蒋秀英两个眼圈儿红红的跑了出来,轻轻的说道:“大婶,她快出来了,你别哭呀!”
沈大娘将衣襟掀起,极力的擦干眼泪,这才说道:“大爷,你来得正好,不枉你们好一场!你送送她吧。这不就是送她进棺材吗?”说着,又哽咽起来。
蒋授锋看着范本涛说道:“可以的。”
蒋秀英对夏莎笑着道了一声“保重”就走上了大道。
夏莎说道:“大叔,我知道你是行踪无定的,谁也留不住。可不知道我们还能会面吗?”
蒋授锋笑着说道:“人生也有再相逢的,你还不明白吗?只可惜我为你尽力,两分只尽了一分罢了。天气冷,别送了。”
蒋授锋说着就和蒋秀英一起上了驴背,加上一鞭,便“得得”的顺道而去。
蒋秀英在驴上先回头望了两望,约跑出几十丈路,又带了驴子转来,一直走到范本涛身边,笑着说道:“真的,你别送了,仔细中了寒。”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抛在范本涛脚下,一掉驴头,飞驰而去。
范本涛连忙捡起看时,是个纸包,打开纸包,有一束乌黑发亮且细的头发,又有一张蒋秀英自己的半身相片,正面无字,翻过反面一看,有两行字写道:“夏小姐说,你不赞成后半截的十三妹。你的良心好,眼光也好,留此作个纪念吧!”
范本涛念了两遍,猛然省悟,抬起头来,她父女已影踪全无了。
望着那斜阳普照的大路,这范本涛不觉洒下几点清泪来。
这里范本涛心里正感到凄怆,却不防身后有人说道:“这爷儿俩真好,我也舍不得啊!”范本涛回头看时,原来是夏莎追来了。
她笑着说道:“范先生,能不能到我们那里去坐坐呢?”
范本涛连忙将纸包向身上一塞,说道:“我要先到西山饭店去开个房间,回头再来畅谈吧。”何夏莎说道:“那末,你今天不回城了,在舍下吃晚饭好吗?”
范本涛不便不答应,说道:“准到。”
这范本涛于是别了夏莎,步行到西山饭店,开了一个窗子向外的楼房,一人坐在窗下,看看相片,又看看大路,又看看那一束青丝,只管想着:这种人的行为真猜不透,究竟是有情是无情呢?
照相片上的题字说,当然她是个独身主义者。
照这一束头发说,旧式的女子,岂肯轻易送人的!就她未曾剪发,何等宝贵头发,用这个送我,交情之深,更不必说了。
可是她一拉我和春梅复合,二拉我和夏莎相会,又决不是自谋的人。
越想越猜不出个道理来,只管呆坐着。
天色已经昏黑,夏莎派听差带了一乘山轿来,说是汽车夫让他休息去了,请你坐轿子去吃饭。范本涛也是盛意难却,便放下东西,到夏莎处来了。
夏家别墅的楼下客厅,已点了一盏小汽油灯,照得如白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