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笑说道：“我接了电话，马上雇了车子就抢着来了。据我猜，你一定还是没有到的，所以我就在这里坐着等候。不然公园里是这样大，你找我，我又找你，怎么样子会面呢？大姑娘真为我受了屈，我十二分不过意，我得请请你，表示一番谢意。”蒋秀英说道：“不瞒你说，我们爷儿俩，就是这个脾气，喜欢管闲事。只要事情办得痛快，谢不谢，倒是不在乎的。”
两人说着话，顺着游廊向东走，经过了阔人聚合的“来今雨轩”，复经过了地面少人行的故宫外墙。
蒋秀英单独和一个少年走着，是有生以来第一遭的事情。
在许多人面前，不觉是要低了头。
在不见什么人的地方，更是要低了头。
自己从来不懂得怕见人，却不解为了什么，今天只是心神不宁起来。
两人一同走到公园的后面，一起柏树林子下。
范本涛说道：“在这儿找个地方坐坐，看一看荷花吧？”
蒋秀英答应了。
在柏林的西犄角上，是一列茶座，茶座外是皇城的宽濠，濠那边一列萧疏的宫柳，掩映着一列城墙，尤其是西边城墙转角处，城下四五棵高柳，簇拥着一角箭楼，真个如图画一般。范本涛只叫蒋秀英看荷花，却没有叫蒋秀英看箭楼。
蒋秀英找了一个茶座，在椅子上坐下，看看城濠里的荷叶，一半都焦黄了，东倒西歪，横卧在水面，高高儿的挺着一些莲蓬，伸出荷叶上来，哪里有朵荷花？
范本涛也坐下了，就在她对面。
茶座上的伙计，送过了茶壶瓜子。
范本涛斟过了茶，敬过了瓜子，既不知道蒋秀英有什么事要商量，自己又不敢乱问，便笑了一笑。
蒋秀英看了一看四周，微笑着说道：“这地方景致很好。”
范本涛说道：“景致很好。”
蒋秀英说道：“前几天我们在什刹海，荷叶还绿着呢。只几天工夫，这荷叶就残败了。”说到这里，蒋秀英的心里忽然一惊，这是个敷衍话，不要他疑心我有所指吧，就正色道：“范先生，我今天和你通电话，并不是我自己有什么事要和你商量，就是那沈家姑娘，她也很可怜。”范本涛哈哈一笑说道：“大姑娘，你还提她作什么？可怜不可怜与我有什么相干！”
蒋秀英说道：“她从前做的事，本来有些不对。可是……”
范本涛将手连摇了几摇说道：“大姑娘既然知道她有些不对，那就行了。自那天先农坛分手以后，我就决定了，再不提到她了。士各有志，何必相强。大姑娘是个很爽快的人，所以我也不要多话。干脆，今生今世，我不愿意再提到她。”
蒋秀英见他说得如此决绝，本不便再告诉春梅的事，只是他愿意提不提春梅是一事；春梅现在的痛苦，要不要范本涛知道又是一事，就笑着说道：“设若她现在死了，范先生作何感想？”
范本涛冷笑着说道：“那是她自作自受，我能有什么感想？大姑娘你不要提她，一提她，我心里就难过得很。”
蒋秀英说道：“既然如此，我暂时就不提她，将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