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秀英说道:“只要不是今天,你办得及,明天都成。可是你先别和我闹着玩,省得下人看见了,说我不正经。”
赵将军笑着说道:“算你说得有理,也不急在明天一天,后天就是好日子,就是后天吧。今天你不是到医院里去吗?顺便你就回家对你父母说一声儿,大概他们不能不答应吧。”
蒋秀英说道:“这是我的终身大事,他们怎么样管得了!再说,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蒋秀英的这一套话,说得赵将军满心搔不着痒处,说道:“你别和老妈子那些人在一处吃饭了,我吃完了就走的,你就在这桌上吃吧。”
蒋秀英噗嗤一笑,点着头答应了。
赵将军心想:无论哪一个女子,没有不喜欢人家恭维的。你瞧这姑娘,我就只给她这一点面子,她就乐了。
他想着高兴,也笑了。
只是为了春梅,耽误了一早晌没有办事,这就坐了汽车出门了。
蒋秀英知道他走远了,就叫了几个老妈子,一同到桌上来,大家吃了一个痛快。
蒋秀英吃得饱了,说是将军吩咐的,就坐了家里的汽车,到急救医院来看春梅。
春梅住的是头等病室,一个人住了一个很精致干净的屋子。
她躺在一张铁床上,将白色的被褥,包围了身子,只有披着乱蓬蓬散发的头,露出外面,深深的陷入软枕里。
蒋秀英一进房门,就听到她口里絮絮叨叨什么用手枪打人,把我扔下楼去,说个不绝。
她说的话,有时候听得很清楚,有时却有音无字。
不过她嘴里,总不断的叫着范大爷。
床前一张矮的沙发,她母亲沈大娘却斜坐在那里掩面垂泪,一抬头看见蒋秀英,站起来点着头说道:“蒋大姐,你瞧,这是怎么好?”
她只说了这一句,两行眼泪,如抛沙一般,直涌了出来。
蒋秀英看床上的春梅时,两颊上,现出很深的红色,眼睛紧紧的闭着,口里含糊着只管说:“扔下楼去,扔下楼去。”
蒋秀英说道:“这样子她是迷糊了,大夫怎么说呢?”
沈大娘说道:“我初来的时候,真是怕人啦。她又是嚷,又是哭。现在大概是累了,就这样的躺下两个钟头啦。我看人是不成的了。”
她说着,就伏在沙发靠背上窸窸窣窣的抬着肩膀哭。
蒋秀英正待劝她两句,只见春梅在床上将身子一扭,格格的笑将起来。
她越笑越高声,闭着眼睛说道:“你冤我,一百多万家私,全给我管吗?只要你再不打我就成。你瞧,打的我这一身伤!”
说毕,又哭起来了。
沈大娘伸着两手颠了几颠说道:“她就是这样子笑一阵子,哭一阵子。,你瞧是怎么好?”
春梅却在床上答道:“这件事,你别让人家知道。传到范大爷耳朵里去了,你们是多么寒碜哪!”
春梅说着,就睁开眼了。
她看见了蒋秀英,就从被里伸出一只手来,摇了一摇,笑着说道:“你不是蒋大姐?见着范大爷给我问好。你说我对不住他,我快死了。请他原谅我年轻不懂事吧!”
说着,放声大哭。
蒋秀英连忙上前,握了她的手。
她就将蒋秀英的手背去擦眼泪。
蒋秀英另用一只手,隔了被去拍她的脊梁,、说道:“范大爷一定原谅你的,也许来看你呢。”
这里春梅哭着,却惊动了医院里的女看护,连忙走进来说道:“你这位姑娘,快出去吧,病人见了客是会受刺激的。”
蒋秀英知道医院里规矩,是不应当违抗看护的,就走出病室来了。
这一来,她心里又受一种感触,觉得人生的缘法,真是有一定的。
这春梅和范本涛决裂到这种地步,彼此还有一线牵连。
见春梅睡在床上,不断的念着范大爷。
范大爷哪里会知道,我给他传一个信吧。
于是就在医院里打了一个电话给范本涛,请他到中央公园去,有话和他说。
范本涛接了电话,喜不自胜,约了马上就来。
蒋秀英吩咐汽车回赵宅,自雇人力车到公园来了。
到了公园门口,她心里猛可的想起一桩事:记得在医院里伺候父亲的时候,曾做了一个梦,梦到和范本涛挽了手臂,同在公园里游玩。
不料今日居然有和他同游的机会,天下事就是这样:真事好象是梦;做梦,也有日子会真起来的。
我这不是一个例子吗?
只是电话打得太匆促了,只说了到公园来相会,却忘了说在公园里一个什么地方相会。
公园里是这样的大,到哪里去找他呢?
心里想着,刚走上大门内的游廊,这个哑谜,就给人揭破了。
原来范本涛就在游廊总口的矮栏上坐了,他是早在这里等候呢。
他一见蒋秀英便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