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听见叫声,赶忙掀了帘子走出去,我则继续倚在软靠上饮着我的茶,只听青儿在外面跟那男子交谈起來。
“敢问适才的曲子,可是姑娘所唱!”
青儿答:“不曾!”
那男子继续道:“我等來江南游玩,途径姑娘的画舫之侧,惊闻天人仙曲,特來叨扰,不知可否见吟唱之人一面,哦,险些唐突的忘了礼数,在下顾贞观!”
顾贞观。
我手中的杯子瞬间打翻在脚边。
只听青儿开口道:“小女子沈青儿,适才唱歌之人正是家姐沈宛!”
沈宛……
我用手托住额头,苦涩用唇边漾开,终是逃不过,逃不过……
“姑娘,姑娘!”青儿的声音唤回我的注意力,我抬起头看着她,情绪有微微的失控:“为什么说我是沈宛,为什么?”
青儿困惑地看着我:“只是……只是他问,我又不能如实说,只好临时编一个出來……”
我缓缓闭上眼:“为什么就不是别人,偏要是沈宛……”
“姑娘,顾先生他们还等着见你呢?”青儿不知我感伤何事,只是开口催促:“看那顾先生也是文才之人,定能与姑娘谈得來,何不见见!”
我摇了摇头:“不能见,青儿,你去回了他们,便说我今儿个不便见客,若有缘分來日再聚!”
青儿踌躇了片刻,但也看出我语气中的坚决,便转身到船头如是回了顾贞观,只听顾贞观继续道:“如是,便也不好强求了,小姐好好休息!”
画舫前行,漾起重重水声,而水声再大却还是遮不住那声音:“梁汾怎如此唐突,只凭声音便前去打扰,人家姑娘不见你倒是理所当然的了!”
“哈哈,倒是容若兄甚懂女子心思了!”
容若……容若……
我闭上眼,不管我怎么逃,难道都逃不开你们么。
我本不想回去,不想再与你们有任何的纠葛,我想平淡地了此残生,难道这样也不行么。
画舫在岸边停住,青儿掀了帘子请我出去,登了岸,便如平日里的安排一般,到常去的碧桃居饮一杯最醇厚的桃花酿,因了我们常來,老板便早已为我们留好了二楼雅间,今儿个一楼表演的是昆曲《牡丹亭》,执一杯酒细细品着其中滋味,渐渐地入了神,仿佛将自己看作了苦苦寻觅的杜丽娘,而谁又是命中的柳梦梅呢?回过神,只看见杜丽娘与柳梦梅执手相看泪眼的最后画面,举起手用力地鼓起掌來,我的掌声一起,周围所有沉浸其中的人们,都开始跟着鼓起掌來,这个班子唱的的确是不错的,竟能让这么多人动情,我转头望向身旁的青儿,青儿会意地掏出一锭银子。
扬手将银子扔到台上,低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仿佛完全是吟给自己的段子,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只是在那一刻,忽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一刹那,脑海里回想起那个夜,我立在院子里回过头,向谁开口说过的话:“两情若是久长时,碧甃千寻尚为浅,里面有我的名字!”
骗自己说一点都不怀念,一点都不孤独,一点都不想念,真的,只能是骗自己了。
下一刻,我的思绪便被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还沒來得及弄清楚情况,眼前的门便忽然被人推开,青儿刚忙站起身将來人堵在门口:“你这人怎好如此唐突,随便冲入别人的地方,一点礼数都不懂么,其他书友正在看:!”
那人看了看青儿,旋即便飞快地绕开她朝里面奔來,下一刻,便生生怔在原地。
我尽可能平静自己的情绪站起來,欠了欠身道:“敢问公子有何贵干!”
“浅浅……浅浅是你吗?”公子的脚步有微微的迟疑,仿佛是生怕一个牵扯,便会让眼前的这一切烟消云散,只是那澄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我的身上,灼热的仿佛快要将我融化,可是?我不能。
摆出困惑的神情,轻轻开口:“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名为沈宛,并非你口中的浅浅!”
公子的眸光一暗看着我继续道:“两情若是久长时,碧甃千寻尚为浅,浅浅,你怎么会不认得我!”
他一步步朝我走过來,带着我最熟悉的白莲气息,我下意识地向后退着,我知道我只能不断向后退,因为一旦包围在他的气息里,我沒有把握能够控制住自己,在我的心里,总有一个背叛的声音在叫嚣,不断地催促我告诉他,告诉他我是谁,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让我所有的努力就这样崩溃在他的注视里。
公子,已经回不去了,你又为何还要执着呢?
终究是浅浅对不起你,是浅浅选择去爱了别人,是浅浅沒有继续坚定地守着我们之间的一切,是浅浅终于还是决定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
可是公子,我所做的这一切,并不妨碍我希望你过的幸福。
沒有了我,你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不敢再多想,生怕自己眼里的情绪会泄露了苦心隐藏的秘密,索性别过头,厉声道:“公子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