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阿茜最终摒弃秋湖美主动示好的种种,也没要求秋非得陪自己一块儿去州市买什么金银首饰。这女人从乔小槐热衷其事的态度中嗅到或者说怀疑乔与秋之间可能存在暧昧关系,尽管不曾掌握一鳞半爪的证据,但女人天生的敏感歪打正着地避免了一次阴谋。并且,这条栽赃之计是乔和秋湖美两口子预谋很久的良策,他们甚至买通州市老字号首饰店一名保安;如果得逞,至少能够让覃阿茜坐七年牢。不过乔的秉性并不会因此中止对阿茜的欺骗与陷害,他的这种韧性由来以久,可以追溯早年连续四次参加高考,最后他如愿以偿考取省人民警察学校。自那以来,他的坚忍不拔就像病毒一样见长。
乔小槐不愿把这段虚情假意告诉他叔。那乔保森眼见侄子跟覃阿茜打得火热,因不知内情,以为乔小槐那么屈尊与一个名声狼籍的女人同居肯定事出有因,而且当年覃阿茜做木材生意曾委身于他,滥觞若此,对侄子的奇情怪恋,老家伙不敢妄加干预。
阴谋淬化为泡影,哄骗还将继续,否则乔小槐根本找不到合宜时机铲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所以筹备婚事的速度有些放缓但绝对不会裹足不前,根据覃阿茜厌恶秋湖美这件事,乔小槐也掌握了阿茜为人——非但拈酸吃醋,且疑心重,又最爱反覆。女人看不惯的是乔小槐晚归早出,俩人同居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南方小县城纯属司空见惯的现象,可是他却做贼似地天麻麻亮便起床去上班。每当此时,喜欢揶揄他的女人常常笑话他事业心特别强,真不愧为公安局长。而乔必须也无法挣脱这种非人非鬼的“爱情”生活,一想到龚棕柏那极具仇恨性的誓言,他不得不忍辱负重地和这个女人耳鬓厮磨,直至想办法逼她离开武陵。更深层次地设想,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整死她,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覃阿茜刚开始曾对乔小槐追求自己产生过疑问,后来随着关系进一步加深,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实时,女人便不再怀疑他们的感情。直到有一回女人将白天所见的点滴感触告诉他,基于以往的所有认识又蒙了层阴霾。
那是早春二月一天清晨,乔小槐如往常一样几乎提前半个小时离开她。说来也怪,这年冬至以后九九八十一天,并未像古历农谚所言:“路上行人戴斗笠”,相反阳光明媚。从防盗窗外溶溶泄泄泻进来好鲜好亮的一块。由于明媚甚至将尘埃也照得一清二楚,这就必然催逼自小有洁癖的女人马上起了床,内心涌动无穷力量。以为难逢晴日,她预备给花浇浇水,然后把整个屋子洒些水清扫清扫。后来她就穿着那件乔小槐替她买的那件紫色驼绒睡袍起了床。她找来一壶水,走到防盗窗附近观察。在窗板上陈列着若干新近购置的花草,让她感觉分外惊奇的现象发生了,因为其中一盆牵牛花居然开出白红相间的喇叭朵儿来,惊喜使她迫不急待地为它浇了不少水分。浇了一会又给那些水仙、兰草等等陆续浇了水。忽然,有一只极小的瓢虫,也摸不准背壳上长着几粒斑点,反正金黄得令人心疼的那种小昆虫,突如而至,在牵牛花叶间逡巡片刻,一会儿又停栖一片细叶儿上头,显出流连忘返的境界。这时自花叶上方滴落两颗晶莹的水滴,也许吓着了小瓢虫,于是它扑楞里外四枚翅膀朝窗外突围,可怜这穷途未路的小东西,稍不留神便钻入窗网间早就布好的蛛丝阵里再也无法脱身,越想挣脱越发缠绕,所幸这个时候布阵的主人不在。女人若有所思,捉起水壶,一下子便把那虫连同蛛丝结都冲出防盗窗外。说真的,女人猛可产生好些说不明道不明的隐忧,像沉渣泛滥一般频频脉脉。屋子里充满玉米色的阳光,但静得叫人发慌。
夜晚,阿茜故意把这件琐事当做寓言故事讲给乔小槐听,希望得到他的点评。乔毫无防范,自然实话实说。
“瓢虫贪花恋物活该被蜘蛛擒拿归胃。至于说蜘蛛先生,有的古书上称它为‘赛诸葛’,是我们男人的智慧偶像。”
覃阿茜凄然道:“好一个‘赛诸葛’。我倒觉得我跟那小虫子相妨耶。”
乔小槐听到这儿就后悔刚才出言不慎,但话已脱口不便狡辩,只好说:“你怎么能对号入座,这不跟你开玩笑么。”
女人因为敏感,看问题往往锐利。在生活诸多链条上,她根据所感受到的,不由自主会联想乔小槐对于她的游戏态度。女人问他:“这条白金项链如何?”
乔小槐说:“差不多,行。”
女人又问他:“窗帘如何?”
乔小槐说:“差不多,行。”
女人听厌了,说:“行得很,你。”
乔小槐看她生气,便眯缝着眼睛,嘴里开始蚊鸣般哼起流行歌曲,即所谓“王顾左右而言它。”
乔小槐自当上局长,不管走到哪儿绝对少不了巴结他的人。在覃阿茜新居也莫不如是,但他有条潜规则,就是不允许局里的干警来这里,其余的三教九流一概不管。来者一般搓麻将,最常来常往要数耿一标两口子。搓麻将的过程最可偷窥心迹,凡覃阿茜上桌,乔小槐视若异己,有机会肯定要捉她的炮。更有甚者,有时他还对秋湖美手下留情,该捉不捉,专等自摸,结果宁愿让人家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