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柑是步丁香后尘下山,赶到县人民医院照顾乔保森的。对这样的安排,年轻人虽大不情愿,却也没什么怨言。原来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看起来很觉无奈,得其反,倒有了番非同凡响的经历。不为别的,仅为邂逅那位严肃的小护士,只为她花样容貌。他看了她一次,就想看她一千次乃至上万或亿次。勿庸置疑,他爱上了她。
“我叫夏萍。夏天的夏,浮萍的萍”她主动找他说话,看他坐在住院部门口小院井一块石凳上埋头看书,便笑吟吟迎过来,自白大卦宽大的袖筒伸过来一只白皙得能够清晰凸现蓝色血管的手。
“我叫石柑,国营军停界林场干部”他站了起来,接住女人的手,一阵热浪从手心火也似地窜向心头。
夏萍感觉眼前这位戴高度近视眼镜的年轻男子虽然身材不高,相貌平俗,但接人待物倒露几分羞涩,使人反觉得他的书卷气浓厚,一如扑鼻而至的淡淡墨香。
“这么谦虚,应该是林业工程师吧。”
“不是。至少现在不是”石柑认真地纠正道。
“我见你有事无事时总埋头看书,你喜欢什么书?”
“文学。手头这本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看完了可否借我一阅。”
“当然。这部书分上下两册,这本我在看,另一本我放在山里了;你要,等有机会帮你带来。”
他们就这样算相识了。自始至终,夏萍便处于主动进攻状态,尽管她外向的动力也许基于爱情名义,但方向则南辕北辙。她可能畜谋已久,因为她所关心的话题毫无二致地以乔小槐为中心,比如说乔小槐跟乔保森是一种什么关系,乔小槐的家庭状况等等,诸如此类不胜举枚。面对女人的小小诡计,石柑始终采取兼容态度,并且不遗余力地替她出谋画策。他本着善良初衷,尽其所能把知道的全部信息转递给她。但是,他弄不明白,既然夏萍那么喜欢那个人,为什么不去向他表白,如果认为失礼,也可以托人跟那个人说嘛。
“我劝你自个找乔小槐当面说清楚。要不跟他叔说,他叔等于是他父亲。要不我帮你跟乔场长说”石柑站在普通朋友的立场。
夏萍说:“他叔像丧门星,成天板着个脸。”
石柑皱了皱眉头,将内心想法和盘托出:“夏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并不是爱情的全部。”
“你讲我以貌取人?”夏萍斜睨着眼睛,竹叶眉下一双眼睛细如狐眸。
“难道不是么?你最关心的乔政委难道不英俊,而且事业如日中天。”
“那些都是次要的”夏萍涨红了脸,闪烁其辞。
“不知你是否看过法国电影《巴黎圣母院》?敲钟人加西莫多爱上了吉卜赛美女埃思美拉达,而最终没能表达自己的这份圣爱……”
夏萍提起异议:“不对吧,那敲钟人是聋哑人。”
石柑说:“我只是鼓励你去表达内心情感。当然,以貌取人是爱情的原始动力,人之天性,无可厚非。”
“我……”
“不尝试,永远没有机会,爱情也一样。”
石柑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夏萍的心像个定时到点的钟摆荡来荡去。看来指望与乔小槐相恋不是唾手即得的事,一切还须从长计议。不过,在与石柑交往的过程中,她发现这位异性朋友绝非平庸之辈,他的谈吐超凡脱俗,他的睿智出人意料,这些都让她匪夷所思,无形中也产生了不小疑问。
“你是大学生吗?”
“北京林业大学林学系林学专业八九届毕业。”
“分到贫困落后山区,你不后悔?”
“一言难尽。不过,话说回来,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石柑自豪地说道。
不知怎地,夏萍听了这番言语,肺腑间油然一股惬意。随后这股情愫又潮水般透浸周身,她仿佛在顷刻间获得一种空灵的使命感:人啊,要活得自信,活出个模样。
短短的三天匆匆而逝,乔保森迅速康复,石柑也重归那座遥远的山林。二十岁的夏萍日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青春的灵魂完全被乔小槐那天看望他叔时全副武装的伟岸形象磁吸殆尽。由于积郁导致了冲动,在考虑到托人说媒不符合自身个性后,夏萍还是选择用写信方式向那个为自己所心仪的白马王子表达情感。一夜里草拟了情书(见附录3),洋洋洒洒数千言,主要是自我介绍,字里行间流露对乔小槐仰慕和结交的急迫心情;第二天清晨又以正楷誊了一份,直到中午下班往邮局寄去了情书。接下来是遥遥无期的等待,一个月,二个月,直到春节过后仲春四月,仍未见回音,同时社会层面盛传县公安局乔政委正在追求自治州某位州委常委的千金。至此,夏萍先前坚如磐石的信念发生了动摇,整天凄惶犹如一只失归迷路的候鸟。
没过多久,夏萍收到一封来信和一个包裹单,但特别遗憾,所寄的物件是那本《平凡的世界》上册,写信人是石柑。他说等他看完了下册一定专程捧来,亲手交给她;又婉约道明自己喜欢舞文弄墨的嗜好,并呈献拙作一首,希望她不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