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墙外的黑板上清清晰晰拿粉笔写了份通知,告诉场里所有人:乔保森正在住院冶病。
乔保森住院,讲起来丁香、应春花与符刍荛最急。他们三人中,丁香出于报恩,应春花归根阿附,那符刍荛只是怕得罪了顶头上司,由于主管木材销售,他务必尽早下山去医院让乔某人瞧瞧,免得他犯疑生怨。三个人一同下山,丁香是场出纳,符副又在场,正好花公款买了三百多块钱水果罐头补品,大家借花献佛,统统塞向乔保森。乔住的病房号码为401,三个人问过住院部值班室的护士,就径直敲401病房湖兰色的门。符刍荛见丁香敲门,里面无人答话,索性自己便伸手用力推开虚掩的病房门。
乔保森逢见丁香,病容立竿便消褪;却见她身后又冒出一男一女,便有些遗憾油然而生。他不喜欢来这么多人,倒存心希冀丁香一人陪他,她的年轻和貌美非常迎合他虚弱的躯壳,乃至一颗寂寞的心。
符刍荛关注那高挑身材的小护士:“我们场长问题应该不大吧,几时出院?”
小护士戴着一面口罩,看不到脸,只见一对单凤眼流露挑剔神色。对符的唐突,她断然道:“你自个问医生去。”
小护士扔一句便走了出去。
符刍荛是炮筒子,顿时有了火气,说:“妈那个疤子。场长,明儿上自治州人民医院,什么态度,最好换个地方转院。”
应春花慌忙劝他:“莫嚷嚷。现在医生跟护士一个鼻孔出气,由他们混饭算了。”
符刍荛问乔保森:“你自个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转院?”
乔保森说:“亏你关心,我没那么严重。”
丁香替乔保森取了一筒铝合金易拉罐,用力扯开盒盖,把来床头柜一双筷箸,先放了罐子,起身往病房角的小水池洗了筷箸,折回来将筷箸和罐子递送乔保森。
应春花不甘木讷,也帮乔保森扶直身子,斜欹个枕头,又从另外一张空的病床捡个枕头,加叠在原来枕头上面,好让他舒舒服服吃罐子里的水果。到底是什么水果,三个人都没注意,因此当乔保森问时,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其然。
符刍荛说:“丁香,你热心就热心到底,喂场长嘛。”
丁香一听,脸腮绯红。
应春花是女人,知道她不好意思,扯扯符刍荛衣袖子,说:“场长也确实需要照顾,符副你也该跟欧主任合计一下,讨论轮班守场长的事。”
符会意道:“啊,那么丁香,你今天就守一夜,轮班的事等我先回场去,估计明天就排班。你就在这儿守,我跟应会计回场,司机还在门口等着呢。”
俩人从医院住院部走出来,应春花边走边跟符刍荛说:“老符,你讲如今丁香死了男人,她会不会梅开两度。”
符刍荛说:“不一定。凭丁香个性,乔场长可能雾里看花,总而言之不般配。”
应春花听了心里高兴,不过又说:“丁香应该感激乔场长,她能够录用进场当干部,就凭场长一句话。”
其实,应春花怎么不了解乔保森?她这么说只为抛砖引玉,其真实意图在于深挖丁香如何进场的具体枝叶。而符刍荛始终也在纳闷这桩儿事的来龙去脉;根据乔的品格,外加葛藤当年种种不利于他的行径,乔论理不该录用他堂客。奇怪,事情偏偏发生了,并且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符明显感觉有被乔与欧阳俩人架空的悲凉。单从此事推而广之,他觉得自己不仅是遭受蒙蔽的局外人,而且也许自始至终在一些人的心目中自己不过一介草莽式武夫?归根结蒂,他不可能忤逆提拨他的恩公乔保森,他不会背信弃义,所以他沉默而低调,于人前人后伪装成那种埋头苦干所谓中国脊梁的老实样子。
面对应春花刨根问底,符刍荛不屑一顾,并没直接回答,而是淡然地道:“应会计,你也需要一位帮手了,莫太小心眼,人家的成本是男人的性命哟。”
应春花似懂非懂,符的话令人费解,与此同时她感觉符的城府相对于粗造外表,实在要深刻得多。
他们去后,乔保森恢复好几倍精神,他留意丁香的打扮与守寡前截然不同。今天,她的脸敷了粉,嘴唇涂了朱红唇膏;她的头发绑成了一个小巧的马尾辫,于额前至脑后斜开一道分沟;她披着茶绿色风衣,风衣底下晃着一双高帮牛皮橙黄靴子,鞋帮留缝,两旁很精致地配有长约二十公分的绳绞纹饰;丁香人瘦高但腿极粗,靴套几乎容不下她近四十码的大脚,依稀现出肉色丝袜。
“你也忙吧,麻烦你了”乔保森首先寒暄,靠在床头盯着女人。
丁香委实做不像肉麻相,到底将易拉罐交给乔保森。乔摇头表示不要,她也就放回床头柜那堆礼品旁,并不落座,在这轩昂的大病房中徘徊,心里仿佛装着心事。
“我得走了”丁香说。
乔保森舍不得她动身,又不便启口留她,反正讲不出话来。
丁香起来朝大门走去,将将开门要离去时,乔保森脱口道:“不能多呆会儿。”
丁香说:“我还要为你买些菜呀。”
乔保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