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地区,山峦起伏,虽不及川西平原沃野千里,却也林木繁茂,物产丰饶。自隋唐时期,盛产于川东地区的盐、麻、酒便经由渠江、嘉陵江南下,入长江,供给川南至荆襄的广大地区。于是有“蜀麻久不来,吴盐拥荆门”,又有“负盐出井此溪女,打鼓发船何郡郎。”
此时,一叶小舟正沿着渠江迤逦南下,穿行于秀美的山川河谷之间,时而随激流奔涌前行,时而在碧波上如闲庭信步。两岸峰峦青翠,鸟鸣猿啼,仿佛一幅流动着的山水画卷,随着小舟的前行徐徐展开。
朱邓科一袭白衣,立于船头之上,眺望着这秀美的河山,心中感慨万千,任凭船头飞溅起的浪花沾湿了衣衫。
这片鞑虏践踏过的土地依然没有恢复生机,经常几十里不见一缕炊烟,那些长满野草的良田,那些烈火灼烧过的残垣断壁,更像一个个巨大的伤疤,在朱邓科面前述说着她曾经遭遇过的苦难。
而为防秋冬水枯,一艘艘满载着粮食的运粮船逆流而上,忙着为沿江高山险峰之上的一座座石城山砦补给,似乎提醒着人们——战争仍未远去。
作为一个从21世纪大好时光过来的年轻人,朱邓科真的很难想象,就在不久远的时间里,这一座座石城山砦之间,上演着旷古烁今的攻防战,几百万的人们和暴虐的入侵者誓死拼杀,反复争夺,为保卫自己的家园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十不存一,十不存一啊!
而我一个穿越的小白领又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朱邓科。
力挽狂澜,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
就是在最甜美的梦中,他也没有梦到过。
因为他知道,历史从来不是黑白分明的小说和演义。历史这趟子浑水,要有多深就有多深!
像岳飞、余玠这种已经手握重兵、掌控一方军政大权的不世英才都未竟完成的事业,自己纵然知道一些历史的走向,又岂敢说能做得更好?
敌人从不是身前才有。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在这个时代一遍又一遍的上演!
他也想过,凭借后世的小经验,在这个时代发财致富,再收集大量唐宋珍宝,等崖山之后就跑到东边小岛……或者琉球,或者帕劳之类的地方当个土著国王,然后聊以自慰说,没有让后世的倭国自吹继承了正统的华夏文化。
但是,即便是抱拥着那些珍宝,自己真的就能问心无愧的安然入梦吗?
仅仅前些天自己用耳朵“目睹”了一场惨剧,那声声凄惨绝望的哀嚎至今时常萦绕耳边。
自己真的可以心安吗?
“可以吗?……可以吗?”
他不禁喃喃自问。
“仕达兄,什么可以不可以?你在说什么?”船舱口处,郝大鹏伸着脖子,望着船头的背影,纳闷的问道。
“没什么……”朱邓科回过头,敷衍一句。
“噢……”郝大鹏也没往心里去,端起面前小桌子上的酒盏,嘬了一口酒,又招呼道:“仕达兄为何不再来吃些酒肉?”
朱邓科抬头看了一眼微斜的日头,说道:“这午饭吃过不久,你又饿了?这等美景白白错过,岂不可惜!”
“美景?”郝大鹏从船篷口处探出头,张望了两眼,便又缩了回去,嘟囔道:“我如今方觉着,还是这酒肉实在些啊!”
朱邓科不禁莞尔。
如果换做以前在叙州时,郝大鹏肯定早就学着名士风流、附庸风雅,嚷嚷着让他应景作首不入流的庸诗,然后再在一旁仿佛千古名句一般品评一番,似乎只有这样,才是他们这些士子该做的事。
勿论古今,人总是要遭受些挫折才能成长啊!
几日前,得汉城的守军分发了干粮路资,两人便离开了得汉城。从得汉城回嘉定府,陆路的直线距离要比走水路近很多,但陆路无意要辛苦许多,而且也不知利州一带是否还有蒙军游骑,于是两人费了些周折,好容易才雇到了一小小渔舟,由大通江入渠江,走水路南下绕行。两人心中也思量着,途经叙州时,该不该回家看看。
小小的渔舟很是简陋,只有乌篷布帘挡阳遮雨,船舱中始终有一股子消散不去的腥臭,只是经历了不少事,郝大鹏抱怨了几句也就作罢。而小船也有小船的好处,虽然狭小颠簸,但途经浅滩礁石也比大船来的方便,顺流而下,一日竟能行得百里,不几日已临近重庆府。
昨日途经渠州,两人上岸狠狠打了一顿牙祭,一扫半年来的寡油少肉,又顺便采买了些酒肉衣物,待到脱去已经穿了大半年的军袄,两人摇身一变,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叙州时的快乐时光。
宋代服饰袭唐制,只是更加内敛简约,朱邓科一件白色圆领长衫穿在身上,略显宽松肥大,他也就当做古版的休闲装将就了,但是这个时代的帽子,他怎么也看不惯,天气又热,索性用了根牙白色的带子束了起来。而宋人好戴花,郝大鹏头戴软脚幞头,鬓角处还插了一朵大红鲜花,又学着那些油头粉面的纨绔,还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