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切实履行”。国内各大媒体也连日发表社论,一致反对。在这种情况下,英国驻沪领事馆出面协调,汇丰被迫同意解除拍卖,荣氏所欠抵押借款延期到1940年底全部还清。
荣家再逃一大劫难。七厂之困缓解,断血之虞犹在。接下来的第三剧,出场的则是一个更强的人物。
到了1935年4月,国内银行界天地突变——具体情况将在下文细叙——宋子文重新出山,执掌国营化后的中国银行。宋、荣关系一向不错,荣宗敬多次登门求援,甚至写下口吻极其卑微的信函曰:“宗敬有心无力,不能有所主张,请于公暇赐一电话,约定地点与时间,俾得趋前领教,以便遵行。”宋子文诺诺多时,一直不置可否。
转眼9月,两人再次面谈,荣宗敬一如既往地大倒苦水,宋子文倾耳听着。突然,他用十分轻描淡写的口气说:“申新这样困难,你不要管了,你家里每月2 000元的开销由我负担。”荣宗敬当场目瞪口呆。
数日后,宋子文终于拿出拯救计划,这竟是一个比陈公博的办法还要苛刻的方案:中国银行将申新所有九家纱厂全部收下,然后发行企业债券,以新债券还旧债务,所有债务分为营运贷款、不动产抵押借款、银行钱庄无抵押借款、个人储蓄存款和荣家存款五等,依次进行偿还,并内定中国银行总稽核霍宝树为申新总经理。宋子文给出的唯一诱惑是,申新所欠银行和钱庄的借款利息均由1分减为5厘。此案等于把荣家从申新一脚踢出。
这是申新“搁浅”以来最大的危机,也是荣氏创业30多年来最凶险的时刻之一。宋子文的政商势力远非陈公博之辈可比,他蓄谋半年,赫一出手,荣家幸存的机会已经渺茫。当时担任荣宗敬助手的是荣德生的大儿子荣伟仁,他在一封信中披露了家族担忧:“政商合办之事,在中国从未做好,且商人无政治能力策应,必至全功尽弃。事关股东血本,生死问题,非努力理争不可。”
荣宗敬四处找人说情,竟没有人敢于出面得罪宋子文。时间很快到了1936年2月12日,宋子文在自己的家里召集申新的三家大债权人开会,决定申新的命运。与会五人,分别是浙江兴业银行的徐新六,上海银行的陈光甫,中国银行的宋子文、汪楞伯和霍宝树。这时,荣家兄弟已如盘中之物,颓颓然而任人分食。
会议开时,陈光甫居然称病没有到,替他来的是往来部经理李芸侯。宋子文在桌上特地摆了个大蛋糕,是为庆祝时用的。
70多年后,荣家后人对历史学者傅国涌追忆当时情景:会议是下午2点开始的,宋子文叫霍宝树把打印好的整理申新的英文文件逐段念,念一段,问大家有没有意见。最后,李芸侯发言,他讲话有点结巴,但是意见却表达得很清楚:“这个办法,敝行不能同意。”宋子文惊问:“光甫已同意了!”李芸侯说:“这笔款子是我放的,所以归我负责。照这办法,我行肯定要亏本,还望宋董事长大力帮助我们渡过难关。”李芸侯所谓的亏本,是指申新欠上海银行1 200多万元,年息由1分降到5厘,每年要亏至少50万元。宋子文说:“那么如何办呢?中国银行也是同意的。”李芸侯说:“或者把上海银行借给申新的款项转给中国银行,中国银行是发行银行,问题不大,我们行就承担不了。”众人听了,脸色骤变,宋子文说:“这样就不能再谈下去了。”会议不欢而散,桌上的蛋糕没有人碰过。
就这样,靠着陈光甫的仗义,荣宗敬从宋子文的虎爪下悚然逃生。其后的半年里,申新各厂时开时停,苟延残喘。荣家兄弟如同两个溺水之人,日日拼死扑腾,全靠本能求活。1936年10月1日,荣家与中国、上海两行订立《委托经营签约书》,保住了所有权。到秋天,委靡了两年多的市场终于发生变化,棉花丰收,价格下跌,纱、布价格上扬,市场转暖,停工的申新各厂先后开工,到年底,公司居然扭亏为盈,荣家终于熬出生天。
荣家显然是幸运的,在此次经济危机中,国营事业集团通过接收、控股等手段进入原本以民营资本为主的大量轻工业领域,如烟草、面粉、粮食加工等等。仅中国银行一家就控制了15家纱厂,约占华商纱厂锭子总数的13%。
1935年的某日,“火柴大王”刘鸿生因从事多元化经营而导致资金困难。他向多年交好的宋子文求救:“最近银根越来越紧。我有几笔到期的押款,银行追得很急,希望中国银行接受抵押,帮我渡过难关,您看可以吗?”宋子文冷冷地问:“你用什么作抵押呢?”刘鸿生答:“我全部企业的股票。”宋子文以嘲笑的口吻说:“O. S.的股票,如今不如草纸了!”“O. S. ”是刘鸿生的英文名字,他日后回忆说,这是他终生最难忘的一刻。
白吉尔说国民政府在危机爆发的时候没有对民营企业施以援手,她其实只说出了事实的一半。事实的全部是,政府居然在这种危急情景下,完成了对民营资本集团的致命一击,这是一场十分残忍而精妙的战役,数十年后复盘,仍让观者手心出汗、欷歔万千。
在1935年3月之前,中国金融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