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阶段,企业家集团的参政意识已经普遍苏醒,甚至得到了理论上的论证。郑观应便认为:“欧美政治革命,商人得参与政权,于是人民利益扩张,实业发达。”早在1904年,上海的《商务报》上便刊文公开宣言:“商兴则民富,民富则国强,富强之基础,我商人宜肩其责。”商人势力的积聚,则与商会组织的兴起密切相关,这一特征在上海、武汉和广州等大城市表现得最为显著。
据史料显示,晚清最早的商业组织是成立于1902年的上海商业会议公所。1904年,《商会简明章程》颁布后,各地商会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在朝廷的鼓励下,全国各省会和商业繁荣地区设立了商务总会,中小城市设立商务分会,村镇设立商务公所。商会有处理商务诉讼的职权,负责调查商情,处理破产和倒骗,受理设立公所、申请专利、进行文契债券的公证等职责,部分地承担了政府的经济管理功能。随着各地、各市镇商会的组建,商业势力得以聚集,并从此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公共力量。1907年,全国80个重要的城市商会代表聚集上海,倡议成立了华商联合会,全国商会呼吸相关,连成一体。到1911年,全国各种商人组织近2 000个,会董2.3万人,会员达20万人以上,这几乎是当时中产阶级的全部。
在一些开放的大城市,商会实际上不同程度地控制了城市的市政建设和管理大权。1905年,上海组建“城厢内外总工程局”,一经创立即以一个初具规模、较为完备的地方自治团体面貌出现。它承担了包括学务、卫生、治安、户籍管理、道路工程、城市建设、农工商务、公用事业、慈善赈济、财政税收以及其他例归地方政府的各项事务,比较全面地担当和掌握了市政建设与管理的责任和权力。在总工程局、上海商会、自治公所以及市政厅这一脉相承的自治组织经营管理下,上海城市面貌发生了较大变化,展现出类似西欧早期自治城市与市民阶层的某些特点,东方大都市初显宏伟气势。
商会组织除了在维护自身利益以及承担市政管理职能之外,在国家命运上的选择也引人注目。
作为既得利益集团的一部分,企业家阶层是保守而反对动荡的,非万不得已,他们是绝不会选择革命的。这从他们与革命党人的交往便可见一斑。到1905年,孙中山从事革命活动已经10年。该年8月,他在日本东京创建中国同盟会,确定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的革命政纲。多年以来,他一直秘密辗转于东京、伦敦和纽约之间,为革命筹措经费。为他提供资金支持的绝大多数是海外华侨,国内著名的大商人或有同情,却很少有实际的资助。唯一稍有知名度的资助者是浙江的张静江(1877~1950),他是南浔“四象”之一张家后代。自胡雪岩豪赌失败之后,与之结盟的南浔巨豪再无神气。张家当时在国内少有实业,张静江的财富来自他在法国巴黎的贸易公司,其主要生意是把中国的珍贵文物私贩到国外销售。
1905年冬天,28岁的张静江在一艘海轮上邂逅孙中山。民国元老、一直追随孙中山左右的胡汉民回忆了这段很富戏剧性的故事。当时,孙中山有戒心,回避他。不意张静江在甲板上拦住孙中山,说:“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是孙文,你不要以为我是反对你的,我却是最赞成你的人!”会谈之后双方有了了解,两人约定,将来如果革命起事需要钱的话,孙中山可拍电报给张静江,并约定暗号,如拍“A”字即是1万元;如拍“B”字即2万元;“C”字则3万元,依此类推即是。孙中山将张静江的地址记在了小本子上,当时并未很在意。
两年后,孙中山在河内计划发动起义时,经费没有保障,他忽然想起了张静江,于是对胡汉民说:“我上次在船上碰到一个怪人,脚微跷,说要帮助革命,约定三个字,第一字即1万元,第二字为2万元,我怕此人是清廷的侦探。”胡汉民听了则说:“反正横竖不亏本,拍个电报试试又有何妨?”于是孙中山按张静江留下的地址拍第一个字的电报,不多时果真1万元汇到了。之后,张静江成了孙中山最重要的“金主”之一。他后来当过国民政府建设委员会委员长、浙江省省长等要职,在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孙中山亲自提名他为中央执行委员候选人,“全场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除了张静江这样的戏剧性故事外,我们再难找到国内大商人对革命的资助事迹。《纽约时报》曾经披露过一封孙中山写给伦敦金融家的私人信函,孙中山在信中恳请他“积极寻求愿为我们提供资金的金融家”。他还透露说:“我已找到了一家愿意提供担保的中国钱庄、三家在曼谷的米厂、一些新加坡商人以及马来西亚的三个煤矿主,他们的资产合计2 000万美元,折合400万英镑……为了确保成功,我们需要50万英镑贷款以完善我们的组织,使我们能够在第一次突然行动中就夺取至少两个富裕的省份。”
共产党元老、早年的同盟会会员吴玉章在自己的回忆类著作《辛亥革命》中,曾经讲述了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故事。1903年,农民出身的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