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的名字,或许就是因为花魁游街而得来。她不住的张望,又有其他妓馆的花魁从石桥上走过,待她们经过人群的时候,所有的公子豪客们都自觉地让出道来,无人敢贸然上前纠缠。欣赏花魁游街,是一件让人快乐的风流雅事,登徒子的无耻行为会引来鄙夷与嗤笑。
“是卿卿和邈邈两位姑娘!她们来了!”像是报幕一样,许多人都在花魁出现的前一刻心潮澎湃,不禁叫出她们的名字。
所有的声乐忽地停了。人们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一拍。远远的看见,两名官兵模样的男人站到城门前,朝两边推开沉重的大门,城门缓缓打开,一匹白马踏步而出,雪白的四蹄仿佛在落日的辉光中微微发亮。坐在马背上的是一对男女,男子双眸含笑,深邃的轮廓是迥异于其他男人的俊美,他穿着雪白的暗纹锦袍,头戴玉冠,鬓发飘散在肩头,犹然一位正要出城踏青的贵族公子,马背上载着他最心爱的女人。他攥紧缰绳,神情悠然自得,心爱的女子在身后为他吹起了长笛,她侧身而坐,披在身后的华纱飘飞,头轻轻靠着男子的背,微垂的眼角下,细密的羽睫间,有一丝清光流淌。她悠扬的笛声仿佛是从山谷传来,荡得人们心中一片酥麻。俊美的男子满眼爱意,嘴唇翕动,似回头朝着女子轻声诉说了一番情话,忽而仰头一笑。情到浓处,放声高歌!
竟是女子的声调!那俊美的男子实为不折不扣的女子!所有的心跳在这一刻重新跃动起来,白马上的两人风姿绝代,她们清脆的歌喉,婉转的悠笛,让所有的公子豪客都忍不住呼唤她们的名字!
邈邈!卿卿!
“大哥!是邈邈姑娘!”苏恋恋指着白马上的男装丽人。就连她这个女子都为她们的美丽倾倒,那些公子豪客的心里,恐怕已经激起千层浪了吧?
苏思笑着朝她点头,“我倒是听闻过,帝都花魁们个个天姿绝色,今日有幸一见,果然赏心悦目。”
苏恋恋站在人群中,看着花魁们一一经过,她们身上的香粉味道淡雅得就像是整个春天,没有丝毫的不适,只有浓浓的春情。
邈邈骑着白马,不经意间,在一堆锦衣华服的男子中,瞟到了朝她微微挥手的苏恋恋。邈邈愣了一下,接着笑起来,朝底下的苏恋恋眨眼,笑容极似男子,竟让身为女子的苏恋恋感到了一阵晕眩。苏恋恋回神过来,白马与人流,都在香风中绝尘而去。她由衷地想,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她来说,帝都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男人女人的美色,都令她毫无抵御能力。苏恋恋看向旁边的苏思,与她相反,作为男人,苏思竟是反常的淡然处之,他看向花魁们的眼神,仿佛就是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据我所知,帝都花魁的选拔是在隆冬的十二月,除了春题居这座妓馆中的龙头翘楚有四名花魁名额以外,其他的妓馆均只有一个。每年十二月选出花魁,等到三月便是游街,花魁们从中央城楼一路回到挂牌的妓馆,路上向所有人展示她们的妖娆美丽。没想到今年的游街盛事,恰好让我们碰上了。”苏思仍旧牵着苏恋恋的手,直到上了马车,才将手放开。
苏恋恋揉着微微发烫的手心,点头道,“在琼州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致。怪不得在琼州书院读书的时候,同窗的那些少年们都叫嚷着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一定要在飘彤大街玩个痛快,当初我被他们勾肩搭背地缠问,还不明白他们说的是怎样的地方,只好跟着答应他们到时候一起去玩,现在可算明白他们的心思了,一个个的都是整天想着女人不知道用功读书的臭小鬼。”
苏思笑出声来,“小妹说的是云家的那个男孩子吧。我记得他叫云楚,经常与几个孩子一起,趴在院墙外唤二弟出去玩。”
“对对,就是他。”苏恋恋也想起来了。“纨绔子弟不提也罢,他们知道我是二哥的孪生‘弟弟’,不止一次想将我拉下水,跟他们玩时贪日厮混在一块儿。我才不干咧,我跟他们不一样,进书院又不是图好玩。”
“小妹女儿身之事,难道他们都不知情?二弟没向他们提起过么?”苏思笑着问道。
“凭我的男装本事,那些脑子里装浆糊的迟钝鬼当然看不出来了……不过也多亏了二哥,没跟他们透露实情。其实现在一想,二哥在大事上还是很帮我的,否则我也混不进瞻林书院读书。”苏恋恋想起了一件事,忽然笑得大声起来,小脸灿烂如花,“大哥你不知道,在我们迁居帝都启程的那天,云楚来给二哥送行,见到我穿着女装,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拳头。凭我对他的了解,脑子一定转不过弯,心中所想大概是为何我一个男孩子,今日要穿女装出门吧?”
“不要把别人想的那么笨。”苏思看着她的脸,“指不定那孩子是喜欢上你了。小妹就像是靠着太阳的云团,暖暖的,让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再一眼。如同现在。”
苏恋恋蓦地脸红,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说的哪一句。她微微侧头,避过了苏思的目光,“……我才不要被云楚那种浆糊脑袋喜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