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妹都是不喜拖沓的人,当日便麻烦府衙唤来那名挂售宅子的户主,商谈转卖宅子的事宜,期间没有压价,由府衙师爷做见证,签字、画押,交易顺利进行,双方都是皆大欢喜。等到两兄妹从府衙出来的时候,落日已经羞答答地缩进山坳里,有倦鸟归家的啼声从淌着落日余晖的云层传来,差不多是回家吃饭的时辰了。
马车上,苏恋恋把地契从怀里摸出来,想了想还是交到了苏思手上,“大哥,这东西还是你帮我收着吧,放在我这里,我自己都不放心。”
苏思并未伸手去接,从掀起帘子的车窗看飘彤大街渐渐涌起的斑驳陆离,“哥哥现在的记性也没以前好了,要记的事情太多,拿在手里的东西,转眼便不知放去了哪里。”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笑着接过,像摸小猫一样摸摸她的头说:好好好,这次哥哥就替你收着吧,下次一定要自己收好啊……
苏恋恋迟迟将手里的地契收进怀里,喏喏道,“我知道了。”她出生在大雪纷飞的一月初,今年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虽然爹娘都有意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但她的性格终将使她成长为一匹无拘无束的野马。苏家不忌讳女子为商,大哥是最了解她的人,若她不能与世间女子走同样的相夫教子的道路,那么至少要教会她如何靠自己生活下去。
首先她要学会的,便是握紧属于自己的东西。
“大哥,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轻飘飘的,没来得及思考,嘴巴已经率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在苏思的面前,她总是超出想象的任性。她一定知道大哥会答应,才会肆无忌惮地问他,心中莫名涌起的诚惶诚恐,她太渴望叫做承诺的东西了。可毫无疑问,这个问题实在自私。苏恋恋打着哈哈,试图让苏思忽略掉刚才的问题,“大哥你比我们先到帝都一个月,有没有来过飘彤大街?我之前在街上碰见过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她叫邈邈,她挂牌子的地方好像是叫做春题居……”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找到另外一个可以陪你一辈子的人。”苏思忽然道。
“唉?”苏恋恋微惊。
“听到了?听到了就好。”苏思仍旧望着窗外。咻地一声,那双温和澄亮的眸子里,突然蹦现出一道炸开的光团。
“烟火?”
谁会在傍晚放烟火?
“是烟火。”苏思轻声道。那双黑色的瞳孔仿佛一道精致的帷幕,将他亲眼所见的灿烂景致,系数呈现在苏恋恋眼前。越来越多的光团升上天空,它们穿过红艳的落日云霞,挤进他的眸子里,又争先恐后地炸开,无数光斑散落在他脸上,无不是纯净得令人心跳加速的雪色。
“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节日?帝都的人都是这么奢侈的么?不过傍晚的烟火,云霞笼罩中,倒是别有一番不曾见过的美丽。”苏恋恋夸赞道。
“停车。”苏思推开车门。
马夫立即拉紧缰绳,将马车靠向了街道一旁。苏思落地后,朝苏恋恋递上一只手,牵着她下车。苏恋恋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帝都的中央城楼,护城河周围的石栏边,风流儒雅的公子豪客们个个迎风而立,或手执名扇,一派悠闲,或高谈阔论,谈笑风生。但每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空荡的石桥上,紧闭的城门前,隐隐透着一股热切与期待。这样的盛况,令苏恋恋不由得想起了菁俊会当日,也有如此多的公子们齐聚一堂,把酒言欢。虽然让人大开眼界,但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苏恋恋在人流中穿梭,抓紧了苏思的手。
“是香风三月!花魁游街!”苏思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大喊,为了让苏恋恋清楚地听到他说话。
“花魁游街?”苏恋恋紧跟着苏思,兴致高昂。
最终兄妹两人挤到了石栏的边缘,望向前方空无一人的“卐”字型石桥。便是此时,中央的城楼上,忽然降起了瓢泼的花雨,满目的红艳,有人伸手去接,那些新鲜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迷离缱绻的悠悠丝竹声,也在空气中荡开,一缕一缕钻入了耳朵。城楼大门缓缓打开,一名斜抱柳琴的盛装女子从大门狭长的开口中缓步而出,踩在花瓣上的脚步又轻又碎,似乎没有重量,那些丝竹声飘荡在她的背后,奏乐的侍女像花团一样簇拥到她的周围,乐声跟随她的脚步,越来越近,越发地扣人心弦。紧接着,另一名女子也从城门中的阴影里缓缓出现。她并未自己行走,一名赤裸上身的六尺巨汉,高高地抱着她坐在肩膀上,她穿着露脐的灯笼袖流彩短纱,手里提着一双绣鞋,柔嫩的小脚轻轻点在巨汉的手心,巨汉的黝黑衬托着女子乳白的肌肤,给在场的男人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她笑得俏丽迷人,挺翘的小鼻子像是一粒可口的樱桃,在六尺高巨汉肩头,朝所有人挥手。
“菀如姑娘!娥素姑娘!”有人已经认出了这两名春题居的花魁,怀抱柳琴的是菀如,坐在巨汉肩头的是娥素。作为开场的花魁,她们的美色已经让男人们大饱眼福。
一些提着花篮的稚童像小老鼠似的从人群中钻出来,跑在最前,一面开怀大笑,一面往天空抛洒新鲜的花瓣。苏恋恋闻着漫天的花香,暗暗惊叹,飘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