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鼓楼区下关和浦口区之间快到长江大桥的时候,葛文礼貌的让司机停了车,想了却一下自己来南京的三个心愿之一,一直不说话的美女蛇体贴的陪他下了车。
一个刚从大山深处滚出来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不懂的野犊子,一条既像女神更像女妖的蛇精,安静趴在长江大桥栏杆上欣赏那波澜壮阔、震撼人心到灵魂的滚滚东逝长江水。葛文下意识的走到席素素的上风位置,小细节,席素素却觉得很爷们儿。桥上风很大,这家伙费了半天的劲才努力点燃了一根和司机厚脸讨来的黄南京。烟是好烟,他却抽不惯,这穷鬼更喜欢那价钱适中的红南京,红南京味道醇厚,本地人一般都抽这个烟,而黄南京在红南京的基础上提纯了,是给稍微上层一点的人用的,味道要清淡点,自然不被葛文这样抽惯了丑烟的烟枪喜欢。
葛文在小学课本上看过,他们脚下的雄伟到离谱的大桥是中国第一座自主设计的铁路、公路两用桥梁,风雨飘摇了将近半个世纪都没见出过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葛武那妮子就经常拿着哪里的造价多少亿的大桥却被一挂鞭炮炸塌的新闻报纸犯嘀咕,这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此刻迎风而立的葛文没有想太多,他只觉得胸有沟壑千千万,忍不住豪情万丈起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席素素善意提醒道:“那是伟大的毛爷爷赞美武汉长江大桥的,不是这座。”
葛文脸上有点挂不住,仗着脸皮厚打了个哈哈,笑道:“看你这么有学问,穿着又这么时尚,家里一定特有钱吧?”
“差不多。”席素素苦笑道,秀手挡着风也点燃了一根葛文注定认不出牌子的香烟,深吸一口入肺。
“能在这座省会城市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用压弯腰的,有一半是高干子弟。至于那些所谓的富豪,你看他们人前个个光鲜亮丽香车宝马俏女人的,人后吃了多少苦,装了多少次孙子,只有自己知道。在中国,有钱的永远干不过有权的,实话。那些能硬的下心把自己老婆女儿往火坑推的倒还好,甭管背地里做了多少亏心事晚上都能理直气壮的呼呼大睡,反倒那些硬不下心的烂好人……都是活该被坑死的主啊。”席素素轻声道,她似乎太入神,没有留意到葛文视线偷偷往她被围栏挤压出鲜明轮廓的诱人胸脯上瞄,她那双似乎永远能保持一辈子清澈无垢的眸子浮现一抹恍惚,“大概在你高考交白卷的时候,一位老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席家的女儿,乞丐也能嫁。现在,呵,谁还记的这句话。”
“家里闹矛盾了?”葛文扭头问道。
席素素没有理他,只是对着滔滔不绝的长江水自言自语,一头秀发被江风吹的飘起。
“我爷爷以前是一位老首长下面的小兵,爬过雪山,走过草地,跟国民党干过大仗打过真枪。仗打完了,回到老家安安稳稳当个土财主,后来在那段不能提的岁月里面,由于那位老首长被批了左,连带着他和奶奶都吃了很多苦头。所幸他二位在村子里面一直是出了名的会做人,接济过不少乡亲,这才在那场铺天盖地的风暴中被还有点良心的村民联名保下,只收了家产,没要命。等到风平浪静,那位老首长终于熬过了那段动荡的年代,进了中央,成了一把手,得了道,席家终于跟着升了天,在军队中有了本钱。
至于我那没良心的老爸,他就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面出生的,这老狐狸小时候吃足了政治的苦,所以对政治本能的抗拒。书都没读过一本的他和爷爷吵了一架后,兜里揣着十块钱单身一个人跑到上海去淘金。现在谁都知道,八十年代后的上海发展潜力惊人到可怕,可谓遍地黄金,我爸靠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倒儿爷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他也没和我们提过,不过估计没少吃苦头,比如老高有次当笑话讲过,有天这家伙卖假烟被抓到,被人家追了好几条街,你说逗不逗?老高就是给你烟的那个司机咯,人挺好,不像那席安邦,脸厚心黑。
后来我那好运的爸居然被风华绝代眼神却不好的老妈瞎了眼看中,我外公居然也对这倒爷小痞子很满意,就顺理成章的做了上门女婿,成了癞蛤蟆吃着天鹅肉,臭屌丝逆袭白富美的典型,这种事情也就那个不讲究嫌贫爱富的年代才有可能发生。现在啊,什么马得配什么鞍,什么驴就吃什么草。
不过所有人都低估了这头癞蛤蟆的野心,他有了第一桶金后还不满足,又来到南京闯荡,在赌桌上勾搭上了当时的南京船王后来的阶下囚后,这狐狸自此由黑转白,股市、房地产、餐饮、无往不胜。可惜咯,生意上那老家伙再如何纵横无敌,在我眼里面他也只是个失败的儿子,失败的丈夫外加一个失败的父亲。我倒是不恨他对不起我,我有老爷子疼我呢,真不缺他这个爸,无所谓,我就是恨他对不起我妈,真恨。所以我一直认为,男人只能勾引,只能玩玩,绝不能托付一生。”
席素素眺望远方,紧紧抿着嘴,神情坚毅,看不出有丝毫颓丧哀伤。
葛文原本以为席素素这样的大家闺秀,肯定是从小就金山银海才有可能砸出如今女王一般高高在上的风范气质,没想到还有这样灰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