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朕今日一定要亲来?”
官船顶楼,头顶盘龙冠,身穿金丝提花常服的涉川国主单悯凝望着远处的湖面缓缓问道无双宝鉴。
见久久没有人回应,躬身立于官船木制廊道下的内官总领许三福无来由打了一个寒战,许三福清楚国主这番话不是在问自己,而有胆子不回答国主问话的人,京都之内便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足以让宫中嫔妃谈之色变的女人。
外人或许不清楚纳言真妃的厉害,但做为内官总领的许三福却无比清楚。这个看似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农妇”,绝对不会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出生不过数月的“老六”何能意外夭折?原本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常贵妃怎么就会在举丧之日,“悄悄”于众目睽睽之下寻了短见?而自己费尽心机安插入华阳宫的亲信,能活过三日的掐着指头也能数过来。这些事情表面看上去无迹可查,可只要自己足够用心,那么每件事情后面总是晃动着纳言真妃的身影。
到了今日许三福仍然清晰记得,自从纳言真妃入住华阳宫,渐渐有些失宠的常贵妃便极度小心,六殿下出生之后,更是寸步不离左右,可就在纳言真妃将自己种植的瓜果分赠给宫中嫔妃第二日,六殿下便离奇亡故,这等事若是换做外人来看,难免会生出这样的疑心。
“天下间怎会有这样邪乎的巧合!”
许三福同样清楚那不是什么巧合,然而一想起此事,许三福就更是后怕,华阳宫送来的瓜果,那常贵妃如何敢用?而悄悄安排手下前往上膳食讨要瓜果的又能是何人?虽说事后那个小太监也被自己灭了口,可当日常贵妃要是不死,今日的许三福同样会成为一具尸体。
无论六殿下或是常贵妃,他们的死,都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天地可鉴,他许三福原本就是常贵妃的人,然而现在仔细想想,这每一步杀局又好像都只是自己在做。
听闻常贵妃要亲自为六殿下哺乳,故而劝说常贵妃多服用水果的人是自己!偷偷将华阳宫送来的水果倒掉,其后又安排亲信前往上膳司讨来水果的又是自己!事后带人找到那些被丢掉的水果为纳言真妃洗去罪责的还是自己,就连常贵妃的死,说到底也是自己所为。
若非紧要关头自己不肯点头,那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常贵妃也不会假戏真做,硬生生便在梁上蹬了腿。
可笑的是,纳言真妃因嫉恨常贵妃产下皇子便要消减宫中嫔妃果蔬配给的消息得自华阳宫,可事后却被证明纯属无稽之谈,旨意来自自家国主,至于缘由,不过是因为今年各地进贡的果蔬出现少量霉烂。
更可笑的是,常贵妃刚刚举丧便听闻国主要前往华阳宫,气急之下,这才不知道听从哪个混蛋的建议,自导自演了那场悬梁闹剧,可偏偏就在此时,自己身边的一名亲信说巧不巧提及纳言真妃派人前往上膳司查账一事,若非此人多嘴,那第一个冲进房中救助常贵妃的肯定还是自己。
许三福真的是有些怕了,也真的是有些服了,内宫的尔虞我诈凶险莫测,原本就是平常之事,许三福更是老于此道,可对于纳言真妃,许三福自认不是对手,而现下便是想要亲近,只怕也难逃一死,唯今之计,也唯有将自己和涉川的“天”牢牢绑在一起,才能有一现生机。
“我知道你一直想把消息传出去,可是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早就对你说过了,莫要太急,铮儿不是没有机会,可你就是不听,只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你的贪婪!他才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朕不会杀你,也不敢杀你,但你应该死,你若早早死了,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廊道下的许三福被单悯言语惊得目瞪口呆,直待回过神,许三福这才悄悄向着下层船舱挪去,可刚刚下了几格台阶,许三福便看到了一张张惊异的面孔,那场景当即让许三福心头一松。
整了整自己的衣帽,许三福振作精神开口说道:“各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圣上游湖只为散心,诸位大人定要跟来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去管圣上的家事?莫要凑到此处自找不痛快,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洒家在舱内准备了钓具,若是诸位大人闲着没事,大可学学那些文人雅士的作派!”
听闻许三福此言,一名年老的涉川官员挤出人群开口问道:“国难当头,圣上不在朝堂处理国事,却要跑来此处郊游,可是你许三福的主意?圣上便不怕涉川百姓有所不耻?我等牵挂社稷安危,即无力阻拦,那便与国主同往,便是落下千古骂名,也一并承担,只是许大人少在这里吆五喝六,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家国之事,倒有哪件轮得到你来操心!”
这一番刺骨之言当即让许三福心头火起,不待那官员再往下说,这许三福“噔”“噔”“噔”便下了木阶,径直来到这官员面前抬腿便是一脚,待见众人退后,这才压低声音对着那名被踹倒的官员喝道:
“穆老三,洒家最见不得你们这群狗屁言官,你那女儿今日莫不是不在湖上?真当洒家不知?若非洒家首肯,她如何下得了湖?你既是要做铮臣,为何不跳进湖中以死相谏?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