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走到谢观星身侧开口说道:“那主事,既有刻纹,方才上石之前因何不说,何以等人上去了方想起此事?”
听得女子声音,舍生门主事丁烈望向红菱,因见其人一身公门打扮,不免有些惊奇。而当其人听清红菱言语,这主事倒真有些不好意思。整了整服饰,其人施礼说道:“女客不知,近日事多,本主事当真忘了此事,还请体谅一二。若是张大人不敢向前,坐在此处亦可!”
这红菱白眼一翻,当下便要叱骂,却被谢观星拽住了衣角。不过,听得这主事言语,谢观星望向其人的眼神也多少有了些变化。
同是主事,这舍生门的主事当真是有些不通人情,如此言语,分明是想让张小四难堪!也不知此人是如何做得一门主事?便是和那伍闻道相比,尚有不及之处!
石头上盘坐的张小四显然听到了这主事的言语,面色微沉之下,双手却是用力一撑,将整个身躯向前挪动了数寸。
似是仍未到达刻线,这张小四再次将身体前移,可是随着其人动作,那条石猛地向下一沉。虽早有防备,张小四还是被吓了一跳,其人身躯赶忙后仰,手指亦不由自主探向了腰间绳索。
问心石上忽然出现了有趣的一幕,张小四一手牵绳,一手撑石,身体则努力向后仰着,而那条石末端则再次向上翘起,保持着初始的样子。
谢观星不知道张小四那里发生了什么?为何不敢再次将身体坐正,可是那些从张小四额头渗出的汗水,谢观星却看得清清楚楚。谢观星不明白,这张小四为何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难道是看到了传说中的幻像?
此种状况,那主事丁烈明显知道原因,其人摆了摆手,几个仆役弟子齐齐拉动绳索,将张小四的身躯从石头上向后拽动数寸。
此时的张小四,一张脸已变得煞白,待从惊恐中回转,其人从条石上一跃而下,却是一声不吭的站到了谢观星身旁,即便红菱开口询问状况,其人也是低头不语。
谢观星没有像红菱一般询问张小四下石的缘由,那主事丁烈望过来的眼神让他极度不爽,似是想要证明一些什么,谢观星取过了从人递上来的绳索,默默栓在了自己腰间。
红菱见谢观星如此,忽然攥住了其人腰间绳索,那带着质疑的目光更是对上了谢观星双眼。
“你要上便上,只是不能松开绳索!”
谢观星凝视红菱,略作沉思后说道:“那是自然!”
提心吊胆的红菱松开了手,随即退后了一步,而那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绝决,这一闪而过的眼神,让谢观星心头一惊,他不确定这红菱在想什么,但有一点,这眼神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谢观星想到了一个人,自己的婆姨柳如烟。
每每自己外出办案,临行之时,柳如烟亦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初之时,谢观星觉得这眼神是一种羁绊,它让自己每每拼过命之后,总会感到一阵莫名恐惧,可渐渐的,这眼神又让谢观星觉得温暖,觉得畅快。人生百年,不过弹指之间,同样是性命相托,夫妻之间亦当如此!既然自己注定要行走于刀锋,那么就别小瞧了自己的血性,也莫要看低了天下女子的豪情!
一步一步向着问心石走去,谢观星的心忽然变得异常平静,那平静就如卧于京都城外的荒草从中,凝视着天空中飞过的大雁;又如泛舟落仙湖,于波光粼粼中拨打着脚边的湖水。谢观星每走一步,头皮就会在不经意间微微一麻,这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解除禁锢,这山间的鸟鸣猿啼忽然变得异常清晰,但就在这些声音变得绵长悠远的同时,谢观星眼中的世界发生了些许变化,周围的场景渐渐开始变得模糊,唯有问心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似是觉得腰间“勿悔”长刀有些碍事,谢观星卸下长刀,抖开缠绕在刀鞘上的缎带,轻轻将其负于自己后背,随即又用指尖在腰间绳结上一划,那根用来保命的绳索当即松脱。这一举动立时引来一阵惊呼,可谢观星好像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其人只轻拍问心石,身形便好似一片枯叶飘到了问心石上。
无需那主事提醒,谢观星一眼就看到了问心石上刻着的那道痕迹,但是让谢观星自己也感到惊奇的是,那刻痕中,居然出现了一只蚂蚁,平日里根本就注意不到的小虫,今日便如放大了数倍,细看之下,那蚂蚁身上的绒毛清晰可辨。只是这蚂蚁的一条腿似是被石缝中的枯枝别住,此刻正在苦苦挣扎。而就在看到这一幕的同时,谢观星的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悲悯,他似乎能感到那蚂蚁的焦燥与绝望,而这焦燥与绝望仿佛也影响到了自己,让他觉得这天,这地,不再如方才一般清明。
轻吹一口气息,谢观星将那枯枝吹开,那只逃过一劫的蚂蚁同样也被吹得翻了个跟头,看着这蚂蚁慌乱逃走,谢观星心中再次生出轻松之感,不知是不是因为脚下的雾气让谢观星想到了落仙湖,其人无比轻盈的向这石头顶端坐去,那双脚更是不由自主的便探向了石外。
随着问心石猛然下落,舍生门内再次响起一片惊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