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进殿后便垂首站在挨着门窗的角落里,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却是双手催动轮椅,驶到了左侧一排的最后。
左尊右卑,宗家在左、分家居右。
那刚才传唤姜河进殿的仆人,抬手一指,示意他向前数步,站在殿中。
姜河答应了一声,不畏众人的直视,昂首走到离老者座前丈余的地方。
躬身而立,两手垂在腰身两侧,姜河恭恭敬敬,面容平静,不显一星半点紧张之色,朗声说道:“分家弟子姜河,拜见族长。”
姜河此话刚刚说罢,殿中顿而传来数声呵斥。
“大胆!未经允许,擅自出声。”
“此子不知礼数,该当杖责!”
“人而不礼,于兽有何分别?”
诸如此类的声音,大半是由殿里左边传出,而右边众人的脸上,却尽是露出的尴尬神情。
老者手中的念珠骤停,他缓缓睁开双眼,那浑浊的眼中放出两道精芒,扫过整个大殿,呵斥之声,刹那停止。
“他不知礼数,开口说话。你们此举与他又有何异?”老者神情矍铄,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登时大殿中人人战战兢兢,屏声息气,无一不是低下头去。
“屈指一算,已有十五载了。当年卫松把你从姜水河里捡回来时,我还曾抱过你呢。”姜如望淡淡的说着,一副跟人闲扯家常的平和样貌。
坐在左侧第一把木椅上的一位中年人,在听到老者口中的“卫松”二字时,眼皮却是猛地跳了两下。
“是。养父十年来,待弟子如同亲生。”姜河应道。
众人一阵耸动,似乎是对姜河的镇定有些出乎意料,不禁是把目光再度汇聚到他的身上。
姜河轻抬脑袋,余光扫去,从这些人当中也是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脸庞,其中就有坐在右侧中段的姜卫亭。
其余众人尽管是第一次见,可他在姜家生活了这么久,对有些人也是知之甚详。
姜卫亭精神焕发强颜笑意。
他不想让这个孤零零站在正殿中央的少年,从自己的神情中看到些许异样。更不想让这个少年过早的担心,一会儿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一场狂风暴雨。
姜如望淡漠无情的向前看去,两侧端坐的众人中间,唯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当中,少年瘦削的脸庞上,白皙中透出一种病态,双眼里有着一缕深藏的紧张。
卫松,这就是你当年宁肯与我关系决裂也要收养的孩子吗?
姜如望心中暗叹一声,哀思如潮,下额的胡须似也在轻轻颤抖着。
大殿里似是陷入到一种真空静寂的状态,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姜河不禁微微有些奇怪,正当他目露疑色之时,太师椅上的老者发声说道:“姜河,你可知错?”
姜河心中一颤,该来的还是会来,垂头道:“不知弟子错在何处?”
“姜河!”姜卫亭低吼一声,神情焦急,道:“你胆敢目无尊长,还不跪下认错!”
周围的人,也是声声喧哗。
姜如望仿佛是没有听到众人的话。
他沉吟半晌,缓缓说道:“三月前城北玉翎山一行,你与家族弟子二十九人,在猎捕妖兽的回途中,路遇马贼。少寒指认你不管宗家弟子生死,一意孤行与马贼交战,可有此事?”
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急忙说道:“爷爷,孙儿断无半句假话。当日要不是孙儿祖荫在身,福大命大,恐怕就会跟其他宗家弟子一样,被杀掉了。”
“休得插口!”老者疾言厉色的道。
此话甫一出口,大殿中人全都不寒而栗,空气都宛似凝固了一般。
但听他沉声又道:“姜河,你说。”
姜河神色不变,轻声应道:“当日几名宗家弟子被马贼擒获。敌方约有百人,各个手持弩箭,意在用宗家弟子与我们刚刚猎获的妖兽进行交换。可就当我们同意用妖兽交换人质时,马贼们却是用弩箭要把我们全部射杀,于是弟子才不得不奋而跟马贼交战。”
虽仅是寥寥数句,但听者莫不是从中想象到了当日的惨烈情景。
马贼擒下人质,以此作为要挟,让姜河众人把刚刚猎捕得到的妖兽,交由他们。
可不曾想,马贼言而无信,最终还是决定把所有弟子全斩杀掉。
殿内众人心中事先已经是想到了这个结果,可当姜河说出此话时,他们还是不禁露出了一阵惊愕之色。
只有坐在太师椅上的姜如望,雍容闲雅,继续捻动起念珠。
姜卫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默然良久,最终忍不住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姜河遇事莽撞,不晓分寸。还望族长宽宏大量,看在他把其余弟子都安全带回的份上,饶了他这次。”
安坐在左侧头一把座椅的中年人听闻此话,转头狠狠的瞪了姜卫亭一眼,沉声说道:“父亲大人,分家的第一职责就是保护宗家之人。当时数名宗家弟子落入马贼手中,姜河固执己见,煽动众人,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