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楚院的惟楚厅,沈灵向倪堪照与一白色布衣少年讲述道:“兵荒马乱,此次一别,说不定便是此生不见。我与立冬躲在街角看,他连头都没回。……这小郡王的心真硬!”
倪堪照甩袖道:“乱世之中,心不硬,如何能成气候。”
这日直到天黑,秦彰与齐南方都没有回来。阿彧抱膝坐在铺子里等,饭菜一口未动,等到很晚,沈灵回来,点着油灯,发现阿彧坐在暗夜里,满脸泪水,她知道哥哥真是走了。
沈灵不由心中酸楚,她虽在惟楚院,却有线报,知道阿彧一天没出铺子,也知这一天在小小女童心中的煎熬。只是身有重任,不得赶回。
第四日辰时,湘阳城一支强壮军马路过临湘,穿镇而过,难民惶恐,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踩死踩伤者无算。
沈灵与阿彧未开铺子,趴在窗口望燕军黑衣铁甲,如汉华滚滚洪流。
燕军直到午时,过境方止,临湘古道石板皆被铁蹄踏碎,碾成粉末。
阿彧道:“这支兵马,必然是去支援丽州。这是宇文奉平的关中军。”她不禁忧心秦彰与齐南方下落。
沈灵牵起阿彧冰凉小手:“阿彧,你的哥哥前去投军,临行将你托付给我,你可愿跟我去见一下我的家人?当时我父母双亡,也是孤身一人,遇见他们,才不觉孤单。”
阿彧随在沈灵身后,穿竹林,踏石道,过细水,沿粉垣直走,她不知口称开铺子谋生的沈灵所说家人竟然住在如此雅致清幽之处,大为吃惊,沈灵只是微笑不答。待看到宅前风流劲秀的匾额:“惟楚院”,这三字透出来的大楚情怀,让阿彧不由心中一宽。
雁行靖安王府阔朗大气,时有身着甲胄军士纵马呼啸,与惟楚院中江南旖旎风致截然不同。
阿彧甫一踏入前院,便有人在桂花树下笑着打招呼。
沈灵笑嘻嘻向阿彧道:“这是立夏,作画最是精妙。”
阿彧看立夏螺髻蓝衫,手持花剪,眉眼柔和,望之可亲,醒悟过来必是与立秋立冬排行相似的一位姐姐,正欲行礼,被立夏一手托住,连称不必。阿彧心中温暖,竹林后又转出一中年男子:“沈灵妹子,堂主与燕公子都在后院,你们过去吧。”
沈灵介绍道:“这是立春哥,惟楚院管家。”立春向阿彧笑笑,只是貌似平日很少笑容,一张国字脸上露出生涩的纹路。
阿彧看二人神态语气间待自己熟稔至极,仿若旧识,想是沈灵这几日没少向他们描述自己。
立夏沿一湾细水与阿彧沈灵同行,手持刚剪下的一枝桂花,一路甜香,阿彧不由伸手接过细嗅。
后院,午后阳光暖融融,细水汇流成清潭,潭边树下,少年白色旧布衣,无比妥帖,淡如水墨,闲敲棋子,西游溏伏在他身前的棋坪上,拨拉着坪上棋盒,安静的像一只举爪玩线团的小猫。方才大燕军马铁蹄过境,好似没有影响这里丝毫平静。
少年望见阿彧手持桂花,随在沈灵立夏身后,微微一笑。
沈灵脚步轻快:“燕公子,这便是阿彧。”西游溏不高兴的撅起嘴巴,将棋盒一推,阿彧见状,扭过身子,也不看她。两个女童,鹅黄嫩绿,丱髻襦裙,一个精灵可爱,一个清丽明净,互不搭理。
只听那布衣少年温声道:“溏溏,给阿彧让座。”
声音温醇,却不容抗拒,少顷便听到西游溏窸窸窣窣侧身:“喏,你坐!”
阿彧看西游溏将身子挪开,让出半边石凳,有些不好意思,持花入座,想了想,将花枝塞给西游溏,生硬道:“送你了。”她这一下实属借花献佛,不由望望立夏。立夏与沈灵看二人这小女孩情致,笑不可仰。
布衣少年摸摸溏溏脑袋,也是一笑,他不过十五六年纪,清润柔和,凤眸从容,侧颜却已显出少年锐利的线条。
阿彧望见他待西游溏极为亲昵,宛若长兄幼妹,想起旧日哥哥秦彦也是如此对自己,心中怅然。还未等她收回眼光,便听到一个恍若还未睡醒的声音:“沈灵,你收留的那小妹子到了么?”
阿彧回头,看一青年身着白色睡袍笑眯眯踱步过来,衣襟袖口,金丝镶边,露着胸口一片肌肤。
沈灵立夏齐齐叫道:“堂主。”西游溏极不情愿站起来,嘟囔道:“师傅。”
那青年冷哼一声:“叫声师傅,那么勉强么!”眼光转到阿彧身上,却是瞬间笑颜如花:“啊吆,这个妹子是个小美人呢。”言语轻佻。
阿彧眉尖一蹙,这就是溏溏的师傅,沈灵口中和母亲见识相似之人么。
沈灵向阿彧介绍道:“这就是惟楚院的主人,一品堂当家,名叫倪堪照。”风行各堂口堂主名下皆有名曰某某堂的产业,以便在众人称呼堂主时混淆视听。
“你看招?”阿彧不由展颜一笑,原来一品堂是他所开,沈灵开着小铺子,明里暗里和一品堂置气,其实却是一家,阿彧微微奇怪,但想到沈灵乐乐呵呵爱笑爱闹的江湖人身份,便把这疑惑抛到脑后。
倪堪照凑上前来,桃花眼一眯:“既来了我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