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言论,靖安王妃薛素华也曾大致讲过类似,阿彧觉得沈灵愈发亲切起来,问道:“是谁说‘指不定那宇文奉平是最蠢的人’?”
沈灵叹道:“他是溏溏的师傅,看似胡闹,实则再清醒不过。说不定你近几日就能见着他。管他宇文奉平蠢还是不蠢,我只知道,若此时攻下湘阳的是那陈瑞或者林非,恐怕临湘也成了一片空城,那样大燕毁了我的新家,我也开心不起来啦。我指不定也会像你哥哥一样,非要想办法多杀几个北燕兵不可。”
阿彧轻轻道:“你方才讲的意思,我娘亲也跟我讲过。”
沈灵点头:“看来,你娘亲倒是个冷静通达之人。”她突然想到,难道阿彧父母是风行朱雀坛鬼金堂之人,所以倪堂主才连夜令他们寻找,以免同道儿女流离?立秋、立冬走了都不再回来,她得不到准确消息,不由有些焦急。
阿彧摇头:“娘亲冷静,但并不通达。”若是通达,就不会从雁行城头跳下,可通达到能看透这红尘牵绊的又有几人呢?正如她,虽也算大燕皇室血脉,却正是沈灵所说被大燕毁了家之人,对残暴的大燕兵马,对那在汉华江以北高踞长安庙堂之上的大燕皇帝,她如何不恨,纵使他是自己母亲的哥哥,自己从未谋面的舅舅。
沈灵正要说,你小小年纪,懂得甚么叫通达?但看她小脸郑重,便一笑罢了。
此时天色已近辰时,不时有衣衫褴褛难民站铺子外张望,欲讨些饭食,看铺子内空空,没有烟火气,又失望而走。沈灵叹口气,不再看阿彧和面笑话,自行准备日中饭食,由此一直忙到午后,其间立冬来过一次,沈灵与他说过几句话后,便又走了。阿彧只负责做些擦桌收碗杂活,直到日头渐西,立冬又跑来,将沈灵拖走,二人嘀咕几句,沈灵有些吃惊,不免回头多看阿彧几眼。却看她心神不宁,不停向路上张望。
沈灵道:“可要告诉她我们已知她身份?”
立冬摆摆手:“不必,你道今日那小郡王都在打听什么?除了向那各路难民询问东南战事,便是问人你的为人处事。今日又去镇西马市看马,想来近两日就会东行,堂主说要你这两日好好照顾,那小郡王若有留下妹子投军的心思,只管让他留下罢了。”
沈灵不禁有些怔忪:“堂主这么安排,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紫衣堂主可知道?”
立冬点头:“应该是知道,紫衣堂主今早已经回洛江了,临走前不知与堂主说了什么,堂主呵欠连天一付心不在焉的神气,心里不知在憋什么坏呢。”
沈灵想到自家堂主那副眯着桃花眼懒洋洋的样子,不由笑开。
立冬准备走了,临走前道:“湘阳府来了线报,这几日那宇文奉平中路大军说不定便要开拔,堂主吩咐多加留意呢。后日燕公子由湘阳过来,堂主说到时你恐怕也没了开铺子心思,索性关了来见见吧。”
沈灵乐:“那是自然。”
立冬咧嘴,用手比划了一下:“我已在湘阳见过他,都要比我高了,气色也还好。”
阿彧望见沈灵与立冬言笑晏晏,自己不知秦彰与齐南方到底去了何处,心内焦急。
秦彰二人晚饭时分回来,给阿彧带了一个纸糊风车,晚风中滴溜溜转,阿彧勉强一笑,将风车随手插在铺子中竹缝里。秦彰打听消息,知道东路战事正酣,丽州一线防守严密,实实的打了好几个胜仗,河东王林非被阻在丽州,动弹不得。他看湘阳安稳、沈灵可靠,打定主意要将妹妹留在这儿,心里内疚,反而对她加倍的温和,齐南方看阿彧的眼神却有些躲闪,秦彰的这个决定,他也是出了主意的,沈灵看似再好,毕竟只是初识之人。当晚,阿彧跟沈灵睡,秦彰与齐南方在铺子内桌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天麻麻亮,沈灵等人还未起床,铺子外便挤满了因昨日施饼慕名而来的难民。沈灵叫苦不迭,忙忙起床贴了几个饼子,被饿慌了的众难民连锅都抢走,沈灵索性指挥秦彰二人将铺子中剩余食材全数堆出来,一阵哄抢之后,铺子外栅栏挤塌半边,几乎连铺子门板挤掉。秦彰与齐南方不免挨了心急难民们的拳脚。
待到食材尽数抢光,铺子已是一片狼藉。沈灵朝歪斜了半边的栅栏猛踢一脚,双手叉腰,冲阿彧道:“姑奶奶现在有些开心不起来了,大燕这妥妥要毁姐姐的家么!呸!那宇文奉平不屠城有什么用,为了养那几十万大军,不被杀也会饿死!”
秦彰二人将沈灵安慰一番,便又出去了。
立冬与西游溏却来了铺子,为沈灵与阿彧拿来些吃食。立冬还好,西游溏却是单脚一跳一跳,原是前日与阿彧抢刀,被阿彧扭伤脚腕,当时被立冬扛走不觉,回去后才发现行动不便,动辄钝痛,又被师傅倪堪照笑话自己功夫不如人,对阿彧大为恼恨。
同来的还有穿着破破烂烂的立秋,看到这栅歪锅塌之状,先幸灾乐祸了一会儿,被沈灵饱揍了一顿粉拳,立秋立冬帮沈灵收拾铺子,西游溏心情极好,结结呱呱说个不停,誊出手来还向立秋立冬身上又添了几把泥,只是不搭理阿彧,像一只地盘被占了的猫,阿彧心情不佳,也是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