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就能将病治好,这话王娡是不信的,所谓的前例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上去好像病就好了许多一样。可惜她不是拿话语权的那个,在大BOSS发话之后,太子宫即将有喜这事儿就传开了。
文帝自代国起,一向勤政,孝顺,堪为天下典范,做事也总是思虑周全,少有行差踏错之举,若不是如此,怕也没有所谓的“文景之治”。
这位孝顺儿子好不容易将前朝的事情告一段落,在周围人的提醒下去长乐宫请安时一看,他那个前些日子还精神爽利、身体健康的娘已是病得起不来床。其实若真见到薄太后一日一日病下去的人,看惯了大约还会觉得近日御医的药起了作用,病情稳定了些,可文帝没看到。
由好到坏的视觉冲击太大,加上知道了这母亲是为着自己能好好忙正事才执意对他隐瞒病情的,当下是又感动又心焦,听了那些个侍中的主意后,琢磨着这法子好用,当即拍板同意。
其时距王娡等人进宫已过了近一月,太子宫诸人也已适应了太子妃窦良娣共理宫事,秦孺人一枝独秀地得宠,贺孺人常得照拂,栗孺人闭门不出的现状。冷不丁地得到这一消息,当下都觉得太子宫的天怕是要变一变了。
太子妃和窦良娣已是升无可升,又都是不怎么与人结交的,再有谁晋位对她们都没好处,她们身边伺候的人倒也不敢提这个引人不快。芷兰殿以及后头那院子就热闹了,主子奴才一起说得最热闹的,都是这个事情。不同的是,芷兰殿的主子奴才都自矜身份,不像院里头的人那样咋呼。
天擦黑,采蕨端了王娡晚上要吃的果子进来,满面忧色。
王娡正拿了荷花的格式绣法花样看,见她这样,笑问道:“可是有谁惹咱们家采蕨不高兴了?脸都能挤出苦水来。”
“太子去沈氏那儿了,那么久没去,偏这时候…。”采蕨放下果盘后,也不离开,站原地扭着指头。
王娡脸上的浅笑不觉僵了一僵,及时按住心中浮起的酸涩之气,依旧柔声道:“太子想她了,便就去了,是什么时候去的又有什么要紧。”
说完这话,眼前的花样却是再看不下去,随手抛在一边。
采蕨呐呐道:“这话本不该奴婢说,采秥姐姐也说会惹主子生气。可这当口…人人都知道太子宫有人要晋封的,那沈氏月余没见过太子,怎么这时候偏生想了起来?主子可要想想办法才行。”
“我能有什么办法?看内府给她制的首饰衣裳,早该知道芷兰殿有她一份的。保不齐人家还觉得是新进的人挡了道才迟了这么些时候呢。”
“那就是戏言,没旨意下来哪里做得准了,偏生那一堆人当真的一样。”
王娡取了个果子吃,平日里觉得酸爽可口的味道今日尝起来却觉得入不了口:“这果子不好,以后不要了。晋封这事,以前是假的,这回八成就是真的了,咱们就这么待着,总不至于被降了去。”
“喏。”
那日所言,其实细想想,可以看做他的情浓之语,却未必不能理解成安慰之言。侍妾晋封于宫中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喜,芷兰殿里住的三个人中,是一定要有人进到汀兰殿的。
太子良娣在太子即位后,最少也有美人的位份,受两千石的供奉,位比关内侯。这才是能将太后、皇后的病气冲一冲的喜事。
所谓的“我想”,是不是代表“不能”?像后世所有渣男哄女孩子一样,我的心是向着你的,想跟你结婚,但是父母不同意,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提去民政局的事情,咱们就这样过吧。
自己当时给闺蜜的意见是什么?
“赏他一耳刮子,再把冰块塞他脖子里头!”那个拍着桌子义愤填膺的女人如今在哪儿呢?
铜镜中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一袭杏红裙子,头发随意用木钗挽住,再以玉链做点缀。淡笑着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啊?带着这样矛盾的价值观活着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那个林倩熟悉的、奋斗的世界早已远去多时,在化为王娡的汉代,她从小看的听的都是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家庭,明明觉得已经接受了的事情,明明告诉过自己要想开的事情,此时还是将心揪成一团。
“主子…。”采蕨小心地开口道。
轻叹一声,摆摆手:“没事,我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出不来,明日便好了,你先下去吧,我静一静。”
“喏”
早已不是第一次为着他去别处不开心,这回大约是觉得被骗了才特别难受吧,王娡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子。不过也好,他还能想到来哄哄自己,起码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头还是有些分量吧。
摸摸心口,要求真是越来越低了,不过也好,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
又过两日,刘启除了去长乐宫与椒房殿请安外,一日宿在太子妃那儿,一日宿在窦良娣那儿,却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加以安抚了。
年关将至,这事儿既然要上赶着办,名单就得定下来了,内府准备这大办的一应用品,多少也需要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