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十一岁那一年,母亲又给田家添了个男丁,田家人高兴的同时又有了隐隐的担忧。
原因无他,臧儿的六个孩子生育的间隔时间都不长,甚至在王娡看来,母亲生下头两个孩子的年纪在现代连谈恋爱都会被视为早恋。几个孩子接连降生,她的生活以往又不算好,中间又经历了丧夫之痛,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身子便不好了。
同年,王信满了14岁,田家的意思是让他参军,将来有了功劳也好谋个一官半职,这孩子就算是有着落了。
自古想要做官的正道都只有两条,其一是文路,其二是武路。汉代还没有什么科举之类的考试,文官通常都是通过各地的推选,德行好、有才能的人可以做官;武将则都是军队出身,以军功换取官位。王信是个不爱读书的,认识的字还没有王娡多,让人推选是不指望了,便只能从军。
这年纪当兵又嫌小了一些,最后还是田老爷打通了一些关节,将他送到驻守长陵的队伍里头当了个后勤兵。先历练一下,到了年纪和其他真正的新人一起参加训练也能进步得快些,多得长官的青眼。
为了讨个吉利,也为了舒缓臧儿长子离家的担忧,这个小弟被起名为田胜。这个孩子倒是长得眉清目秀,不似田蚡一般,虽然脸上的五官每个单独拿出来都能在父母脸上找到模子,但合在一起是怎么看怎么不对。
长子前程有了谱,大女儿许了人,小女儿也长得越发亭亭玉立,田蚡看起来又是个聪明孩子,田胜活泼可爱,臧儿的心彻底揣进了肚子里。田家人看着最小的一代个个都有出息的样子也很满意,再加上这几年国家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日子过得很是如意。
转眼便到了前元七年,这一年对以农耕为主的国家的百姓来说,是风调雨顺能丰收的好年头。但住在长安里头的权贵们,却觉得这天如同乌云罩顶一般,未央宫和长乐宫上头都是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太子刘启的栗孺人有了身孕。
按理来说有了身孕应是好事,而且这还是太子宫中传出的第一位有孕的妃嫔,但前几日御医的诊断出来之后,未央宫内便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
御医院断言,这胎是个男孩儿。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栗孺人的肚子里头怀的就是未来皇帝的长子,可她偏偏只是个位份不高的姬妾,薄太后的亲侄女、她亲指的太子妃还在家里尚未出阁。
当今的圣上也不是嫡子,有了他作例,庶子即位便算有了依据,若这个庶子还是长子希望也就更大了。
如果这孩子已经瓜熟蒂落,爷爷疼长孙,父亲疼长子,大家一高兴,这事儿也不会有没眼力劲的去提。可偏偏这孩子还在栗孺人的肚子里头,相比起这个孩子本身,人们想的更多的就是他会带来的影响了。
薄太后初初听见栗氏怀孕的事情还很有些高兴,命人赐了不少东西给她,使得整个宫里都高看栗氏一眼。文帝是出了名的孝子,见母亲喜欢便着人更精心地伺候着,派了有“妇科圣手”之称的薛御医亲自照看着,没想到这一看便惹来这么些麻烦。
长乐宫里头安安静静地,落针可闻,熏香袅袅的烟雾中,薄太后的脸若隐若现得看不分明。皇后站在下首,手心都已出了一层细汗,却也不敢说话,只顾垂着头等坐在台上的女人开口。
“咳、咳”薄太后清咳了两声,摆了摆袖子,旁边打扇的宫女会意,轻放下手中的宫扇,从台阶上下来绕到后头去了。
“皇后坐吧。”台上的女人随手指了指左边的位置。
窦皇后福了一福:“谢母后。”这才迈开已经有些僵硬的脚走到左边第一个席子上头跪坐好。
“哀家找你来也没旁的事情,不过是想让你见个人罢了。”
正说着,通往后殿的帘子被掀开,刚刚进去的丫头扶出一个穿着大红宫装的少女。只见那姑娘直直走到她面前,盈盈一拜,口中道:“参见皇后娘娘。”
那少女微垂着头,走起路来却颇有气度,像是世家里头教养出来的姑娘。再加上她能进长乐宫…窦漪房略一沉吟便有了答案,开口笑言道:“母后,这姑娘是秀猗吧,都长这么大了啊。”
薄太后听她如此说,语调也揉了下来:“可不是,你上回见她还是个毛丫头,也不懂什么规矩,让她父亲领回去好好教导了才送来的。说来也有六年了,启儿都要做父亲啦,她也该长成了。”说到后来,语气又带了丝丝的冷意。
少女对窦氏行了礼后已转向薄太后的方向,但到底是离窦氏近些。余光瞟到薄秀猗,发现她挺直的脊背已有了些许僵硬的样子。联想起自己早年被送去代国的情景,心中不禁微叹了口气,话中却不露分毫:“那孩子就是当了爹,没正妻终也是没个正行儿的,太子宫里头没个主事的,那些小丫头也没个庶母样子。”
“皇后说得在理,哀家也是这么个意思,没太子妃的太子宫终究不成个体统,”从席子上站了起来,略停了停便下了台阶,窦氏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薄太后走到薄秀猗旁边,牵着她的手对窦氏道:“从前是这孩子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