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楠看她无拘无束地笑,忽然感到那笑容有些晃眼,“到时看情况吧,有空就陪你。”
“算了吧,陪你的女朋友去。”江晓君像是好兄弟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往巷子里走去。
蒋楠站在原地犹豫着,恍惚地看着她的背影。她走路一向很慢,且喜欢左顾右盼,炽烈的白光打在她蓬蓬短发上的紫色蝴蝶夹上,反射出一弧明亮的紫光。这样不协调的亮光与暗色糅合在一起,仿佛就是他心头那一抹道不清的情愫。他眼睛一阵酸涩,应该告诉她的,与她在高志平的小店里相遇的那天,正是他和女朋友分手的日子。然而,她悠闲的身影一闪,从拐弯处消失了。他如梦初醒一般,寒风吹来,不禁打了个激灵,这算什么?对前女友尚存有依恋,怎可以不负责任地去伤害另一个女人?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稍微一思索,拨了前女友石青青的手机号码,“青青,有空出来我请你吃个饭,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不,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周四的晚上,江晓君下了班直接赶往露丝家。大城市交通堵塞严重,七八站塞了一个多钟头的车。等终于寻到地点时,她还是迟到了。露丝住的是市中心的豪宅区,入口铁门有保安和电子眼,楼房底层大门处设有关卡,来访人员必须出示身份证外加登记。坐电梯到十五层,再穿过一条走道转乘另一部电梯到达三十几层,经过如此烦琐的步骤才到达露丝家。江晓君一方面觉得新鲜,一方面嫌烦琐,开始怀疑是否还会有下次。
给她开门的是露丝。见到她,露丝露出大大的笑容。江晓君早就在打主意,她的牙齿怎能这么白?找机会要讨教牙齿美白秘方。
“很高兴你能来,晓君,快进来吧。”
“我也很高兴。”江晓君报以微笑。
在玄关换上室内拖鞋,她两脚刚在因抹了保养油而亮晶晶的木地板上站稳,客厅里就传来了吉他声。吉他的弦音很低,节奏很慢,缓缓飘来,似是要把人带往那宁静的山谷。一个略沙哑的嗓音伴着吉他轻轻地哼唱,是一首英文曲子。歌词模糊,江晓君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只觉得歌手的声音在极度扰乱自己的心智。
她往前走了两步,待看到客厅里被一群人围着的那个年轻人时,瞬间呆住了。年轻人的脖颈上挂着的坠子——一尊砗磲观音,瞬间点亮了她的世界!
时间仿佛停滞了,仅有吉他声和歌手的声音在慢慢流泻。用弹片拨着吉他弦的年轻人眉目如画,白净的脸上温暖的微笑似风中的云,清高淡雅,又神秘莫测。江晓君一阵恍惚,脑子里的时钟飞转,咔的一下定格在去年夏天。
那是个飘溢着芒果香气的夏日,她吃力地拎着行李上了一辆高速空调大巴,从老家去大城市谋生计。把行李放好,她悠闲地从包里取出一本时尚杂志低头翻阅。她看得专注,邻座的乘客跨过她脚边她也不知道。
车子到点启程,乘务员依次发放水和汉堡。江晓君帮忙递矿泉水给邻座,一转头,才看到旁边坐的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年轻人两只手随意交叉搭在大腿上,短发又直又黑,眉毛如墨,睫毛长长的,凝视着远方的黑眼珠里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江晓君是学艺术的,对世上万物往往带有主观的美感臆断。无疑,眼前这个年轻人五官精致,活生生油画里的人儿。然而,年轻人俊美的外貌远不如他身上散发的宁静气息吸引她的注意力。视线往下走,乍见他白色圆领T恤衫上悬挂的砗磲观音,她一愣,因为听说真正信佛的人是不便将信物外露的。她走神的空当,矿泉水瓶便从她手心滑下,触到了年轻人的手背。
年轻人回神,接住了水,向她道谢,继而发现她目不转睛,不禁笑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什么。”她急忙否定,有些紧张,有些惶然,抓着杂志的两只手松开了。杂志落了地,咚的一声,宛如她的心跳。
年轻人说:“你的杂志掉了。”
她伏下腰,慌忙把杂志捡起来,为自己的失态害羞,心里一个劲儿地暗叹:不得了,这人不仅美,而且有气质。
年轻人也在观察她,瞥见她手中杂志内页有一张维纳斯女神的彩色摄影图,眉毛扬起,“你是学艺术的?”
“嗯。”她抚平页面的皱褶,说,“刚刚毕业,准备找工作。我叫做江晓君,你呢?”
她这话问得自然,他却愣了愣,接着答道:“我叫林晓生。”
“林晓生?”她大眼睛眨了眨,“和我一样有个晓字啊,算不算我们有缘?”
他又是一怔,笑了笑,“你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她尴尬地跟着笑。
林晓生显然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两个多钟头的车程,她无数次诱使他开口,可他多是用“嗯”、“哪”这等模糊的语言对答。两三句交流之后,她只好作罢。到达目的地后两人各奔东西,本就是陌生人,怎能存有奢想?
出乎意料的是,两人竟能再次相遇。
在江晓君为奇妙的相遇感慨时,露丝走过来,拍拍手,打断了演奏,把她介绍给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