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
有很多人说,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当我十岁的时候,看见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扯着男主角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吼出这句话时,我就觉得那个女孩真傻。或许我什么都不懂,也无法去评点别人的这样那样,甚至你可以说,我才十岁,连青春期都还没进入,哪里知道这些情情爱爱有多么痛彻心扉。对此我只有淡淡一笑,然后拿出作业本和钢笔,做我的作业。
其实我觉得生活什么的,真的不用看得太重,好比我出生到现在,我亲爱的妈妈每天都在海外的各个商业街谈论她引以为豪的生意,而我爸爸更是天南地北找不到人地追求着他的梦想,除了一张我一岁时候一家人的全家福被我挂在写字台前,每天反复欣赏十几遍以外,我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
“靳海阔……”
“在!”
“这次家长会是小学阶段最后一次家长会,你无论如何要叫你爸妈过来。”
“是!”
看我答应得多爽快,但是家长会的第二天,老师又会把我叫到办公室。
“靳海阔。”
“在……”
“之前我说什么了?”
“我叫了,他们没过来吗?”
我极少见到我的父母,更不要说除我之外的人。他们不过元旦,不过春节,不过中秋,于是所有原本该一家人聚在一起的传统节日,他们都从来不回来。这些日子,我就跟着奶奶坐在饭厅里,吃着她煮的元宵和买回来的月饼,当然像“温柔”、“善良”、“和蔼可亲”类似的词语,都永远和她联系不上,她总是阴沉着脸,对着我说:“谁骂你是没爹养没娘教的孩子,就给我打,打到医院了,我去付医药费!”看,我奶奶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老太。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就一个人把我爸带大,然后看着他结婚生子,又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媳妇离开,继续把我带大。
对此,我感到无比知足,因为我的童年没有人嫌弃我,我也不用让我奶奶花多余的钱去医院帮我收拾烂摊子,但是老太太就总是在麻将桌上,指着我说:“这小子,没一点魄力,一点不像我带大的。”
在我十二三岁,刚上初中时,附近的男孩子都开始学抽烟、追女孩了,我还傻乎乎地背着书包,为着每天的作业做不出而着急。每次看到自己的名字挂在光荣榜上的时候,奶奶就为我做一次红烧肉,她从来不笑,阴沉着脸,然后说:“你爸没你这么出息过,看来,你是遗传了我的。”
中考的作文是“我的理想”,我没有高谈阔论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甚至把“理想”和“梦想”混为一谈,严重偏题导致我的中考成绩并不理想,奶奶不做红烧肉了,改了小葱拌豆腐,她说:“你果然还是你老爸的儿子。”
虽然中考失利,但我还是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因为我妈随便从卡里划一笔钱都可以把人砸死。于是,我在此刻又深深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奶奶却不太高兴,她把我妈寄来的钱扔在桌上,然后臭着脸点了一根烟,“除了这点臭钱,啥都没有。”
我爸是在我六岁的时候离家出走的,他喜欢摄影,卷了我妈的钱去了法国,然后隔三差五地寄一些照片回来,所以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可以流利地用自己的语言形容香榭丽舍大街是什么样,巴黎圣母院的广场是如何如何,以及塞纳河边美丽绝伦的落日余晖,于是老师问我是不是在法国长大的。
后来他去了别的地方,依旧喜欢寄照片回来,每次奶奶收到越洋的挂号信,总是扔给我,说:“又是你老爸寄来的画画纸片。”
我的中学岁月就是在我妈的金钱和我爸的照片陪伴下度过的,可是因为我可爱的奶奶,我从来不觉得孤单,也没有觉得人生乏味,因为我觉得我什么也不缺,生活要懂得知足。
然而人生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甚至说,我的人生一夜之间变得有些坎坷。
高二的那年,我爸遭遇了空难,在他从澳大利亚飞往南非的飞机上,永久地坠落在了印度洋里。噩耗传来的时候,我奶奶叼着烟冲进教室把我拉了出去,也不理会班主任在后面的叫喊,然后淡淡地说:“你爸死了。”奶奶说得特平静,就像她每次在麻将桌上胡牌一样,即使是大胡,也泰然自若。说不难过是假的,虽然我与我亲爱的爸爸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那时候我已经十七岁了,我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但是我没有哭,只是跟在奶奶的后面。
爸爸寄来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在堪培拉拍的,我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带着太阳帽站在河边大笑的照片,而此刻,他与我已经天人永隔了。
我妈回来的那天刚好遇到台风,她带着墨镜,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踏着高跟鞋艰难地走进我和奶奶住的小楼房。我原本以为她是一个感情淡薄的女人,因为在国外的日子,她从来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写过一封信,就像奶奶说的,除了臭钱,啥都没有。可是,当她把墨镜取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的双眼红得像两颗樱桃,眼睑都肿了。
她和奶奶并没有抱头痛哭,而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