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输液隋棠一边睡了。还是那种妇科消炎药,那种刺激血管的药。习惯驱使我伸出手轻轻垫在她的手心下,还是那副细长的手指,宛如雨后新笋,光洁柔和。下午的阳光,星星点点地铺在病床上,熟睡的女孩距我咫尺,却已隔着爱与痛,隔着无法修复的完整。隋棠,下午的阳光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虽然我已经给你背了无数次那天的感觉,但是有一个细节总是被我刻意省略——那一刻我对我自己说:一定要把你追到手,将来和你组成一个家庭,我要把你挂在床头,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你。如果,今天我没有随你来到这个地方,我仍然可以跳出来,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占有你的幻想也就会继续疯长,无边无际。
但是我就站在手术室外,真实地听见你的哭喊,也听见心里轰然碎掉的声音。你真是个让人心碎的姑娘,你一下子就将这幻想倒覆了,杀得血肉模糊。吊瓶里的液体一点点流到你的身体里,药瓶就像我盗空的心。输液结束的那一刻,对你所有的幻想都将云开雾散,在这之前,让我再看看你,你美丽的容貌和天真的表情。我已经不怕失去你,因为我从未得到过,只是,隋棠,我对你的好,你真的都知道吗?护士将隋棠腕上的针头拔去,她还在睡着,平稳且安逸。再见了,我爱过的女孩。电梯门闭合,缓缓下降。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从此不见天日。第五瓶黑狮金冠下肚的时候,我产生幻觉。这一切是真的么?是真的,手背上的血还在,兜里的手术单还在,的确是真的。还爱着她么?操!吃水不忘打井人!即使我得到了隋棠,这种感觉永远不会平复。校园里四野寂静,木叶婆娑,我前所未有的孤独。女宿舍楼已经一片漆黑,我醉醺醺地把自己放倒在裴蕾的楼下。我闭着眼大声喊着裴蕾的名字,声嘶力竭,我想我真的是心碎了,不管喊的是谁,脑子里都孜孜不倦地回放着隋棠那如烟似锦的笑容。
手电晃得我挣不开眼睛,听见裴蕾的声音,你怎么啦,怎么会在这里?我蹒跚地爬起,看见她披着大衣,寒颠颠站在我面前,估计她真的被我吓到,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了下来。“我没事,就是心里难受,想找你说说话。”“这位帅哥,没想到你看起来很开朗,实际上还挺多愁善感呢。又喝这么多!就你这小身板照这么喝早晚得要垮掉。”“裴蕾,我……”裴蕾没理我,继续说:“我得开导开导你了,你才二十来岁怎么跟七老八十了似的。我认识你的几个月里你都郁闷好几次了,有那么不堪么!校园生活多带劲儿啊,你看我,放了假都不想回家。”“裴蕾,你听我说……”“还说什么呀,你舌头都短了,赶快回去睡觉,睡醒了就不郁闷了。瞧你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儿,红得跟小白兔似的,乖,坚强点儿。”说着,裴蕾准备扶我回宿舍。我感觉她的身体倾向我,我顺势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稍稍一用力把她扳了过来,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啊”,裴蕾低低惊呼了一声,抬起头和我对了一眼,之后,她的眼神开始不自然地游离。“你说吧,想对我说什么?”喋喋不休的裴蕾终于安静了下来,她一定是感觉到了我的呼吸,不然她的脸上怎么会泛起一阵潮红。
我想说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酒力使我一下子抱紧她,嘴巴喷着酒气呼啸着向她的粉颈吻去。你说我不坚强?我很坚强!我今夜就他妈叫范坚强!“别!白天,你干什么!你放手!”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激情戏都是这么演的,范坚强们抓住女演员的肩膀,狠命地吻着她的脖子,女演员假模假势象征性躲闪。那时我以为这种冲破界限的镜头牛逼透了,其实我是被鱼肉了,男演员要是牛逼你怎么不掀她的衣服?!脖子也他妈算限制级部位?女演员要是牛逼你怎么不抽他俩大耳光?!你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我以为你在享受呢!一切都是假的,裴蕾你也不用做秀了,你早就看上我了,怎么着,一来真格的就蔫儿了?我强行抽出手,一把将裴蕾睡衣的下摆拽了出来,索性就要往衣裳里伸。“啪”的一声,裴蕾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的动作停止了,下意识捂了一下左脸,火辣辣地疼。裴蕾还是很牛的,终归练过跆拳道,一巴掌抽得半张脸酥麻。难过极了,我深深地埋下了头。我也解释不清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隐约觉得这样我会好受一些。裴蕾,我真浑。裴蕾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她呆呆地看着我,看着我捂着脸,看着我难为情的一脸怂相。